早有内侍将燕王平安回府的消息高声通传入内殿,虚弱到力不能支的妙弋甫一听到那声传报,恰如服下定心丸一般,她满目期冀地望向盈月,盈月领会她的意思,一面抹着眼泪,一面急步出屋确认。
朱棣远远看见盈月一脸沉重,泪眼婆娑,也不知妙弋是何景况,竟心虚到怵。盈月抬眼见燕王果真安然无恙,喜极而泣,语不成调地道“殿下,您。。。。。。回来就好了,小姐有救了。”
他下了马便同盈月一道往内室行去,外堂上,医官们早匐伏迎候,他急问良医正,道“王妃当真难产?你如实告诉本王,王妃可有性命之忧?”
良医正知晓燕王脾性,哪敢虚言,哆嗦着道“殿下,稳婆方才同微臣说,王妃此胎产力异常,或是因疲劳乏力,精神紧张所致,恐怕……恐怕不太好……”
燕王听了大为惊骇,转向内室行去,才到门,却被冯嬷嬷拦住。她以产房血腥之气相冲,恐招致不吉为由,无论如何也不许他入内。若换了旁人,他恐怕早动了武,可冯嬷嬷是他儿时乳母,言语间都是为他着想,他虽焦躁,也只得耐住性子,以不容反驳的口吻道“妙弋现在的情况你应当比我清楚,她若有任何闪失,于我而言才是灭顶之灾,什么相冲,什么不吉,很重要吗!”说罢,他闪过冯嬷嬷,大步走入内室,再无人敢上前拦阻。
见到朱棣那一刻,妙弋舒了口气,总算安心定志,一任泪水淌落。
几个稳婆乍见到一身戎装的男子闯入,震惊之余,一时手足无措。燕王转对她们道“不必忌讳,你们尽全力,务必保王妃平安!”
他满面征尘,甲衣佩剑皆未除,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步步挨到她枕边,低身单膝跪在床侧脚踏上,眼眶也已潮湿。妙弋抬起手抚上他的面庞,他经历劫后余生,星夜兼程回到她身边,不修边幅的模样令她心疼,她哽噎道“我一直在等你,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朱棣用手背拭去她的泪,目光中有无限疼惜,语气充满坚定地道“我们说好的,我会赶回来陪你,我没有食言。你呢?不许再说丧气话,我不能替你承受疼痛,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得有信心,好不好?”
他握紧了她的手,只想她能感受到他深沉的爱与倚托,而她也再无杂念,似从他那儿汲取到力量……终于,床尾帏隔后的稳婆出如释重负的一声欢叫,历经辛苦,好在有惊无险,瓜熟蒂落。
周嬷嬷笑容可掬地将白嫩可爱的婴儿抱到燕王和王妃身边,笑着道“是个男孩儿。殿下,王妃快看看,这小脸儿可真俊哪。”
妙弋喜色流露,虽疲惫却欣悦非常,道“四郎,宝宝的眼睛、鼻子都好像你。”
哪知燕王连头也没回,他既目睹了妙弋诞下胎儿的艰险,真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心有余悸,难以释怀,紧攥着她的手,忍泪道“都是因为他,你疼的死去活来,险些没了命,我要他有何用?抱开,不看。”
妙弋没法,示意周嬷嬷暂且退下,对朱棣嗔笑道“天下的母亲生孩子不都是这样?怎么能怪罪到小孩子头上……”
话未说完,她喘乏不已,微微蹙额,似忍抑不住深深的倦意。他忙道“是我说错了话,你别当真。”
盈月一直侍立在侧,她听着二人的对话,瞬间想起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婢女阿昙,妙弋便是听信了她的谣喙,误认为燕王遭逢困厄,激起忧思悲恐,动了胎气才会难产。细想来,阿昙形迹可疑,满口讹言,大有问题。待妙弋睡熟,燕王轻轻步出内室,盈月才追了上去,将心中疑忌向他悉数告禀。
燕王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曾经的阿茹娜和乌尤便是以婢女身份潜伏在王府图谋不轨,如今仍有人敢趁他出征之时在府内兴风作浪,危及妙弋母子性命,他怎不追究到底。
很快,那阿昙便被护卫揪送进了刑房。。。。。。
两个时辰后,经严刑拷打终服软招供的阿昙被两个内监左右架着,送到燕王面前。她血肉模糊地俯卧在地,微仰起头,一接触到燕王的目光,便惊恐地低下眼帘,战栗着道“殿下饶命,奴婢一时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冒犯了王妃,奴婢再也不敢了。”
燕王适才熏沐更衣,洗去征尘,此时正擦拭着手中宝剑,他恨意冰冷,道“一时糊涂?本王妻儿险些断送在你手里,你有几条命?诛你满门也不为过。”
她瑟缩着,磕头如捣蒜,只不停地道“奴婢蠢笨,求殿下放过奴婢家人。”
燕王将剑尖指了她,道“本王不嫌繁琐,便从你入宫后,效忠过哪个主子开始说起吧。据实说,敢有半句假话,当心本王灭你满门。”
她恐惧万分,结结巴巴道“奴婢本在东宫伺候……一直不得重用,自从太子妃嫁入东宫,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便有意提携奴婢……后来,皇后为世子满百日准备贺仪,太子妃举荐了奴婢……临来北平前,她交代奴婢,燕王妃与她有宿怨,命奴婢见机行事……”
吕姮放了好长的线,安插下这么个棋子,只为在王妃困顿时推波助澜,令她雪上加霜。燕王虽知道些吕姮的龃龉,却未料她恶毒至此。妙弋已远离东宫,阔别京师,哪里还会对她有任何威胁,而她仍不肯罢手,实是居心险恶。
燕王杀心已起,道“本王手中长剑专杀鞑靼敌寇,今日破例,就用你这内应的血来浇洗这把剑。”
话音刚落,已挥剑对准她心门,剑风起时,周嬷嬷正跨进门槛,疾呼道“手下留人!殿下,王妃有话,此人杀不得。”
这阿昙也是命大,妙弋醒来后,从盈月口中得知事由,料定朱棣定不会善罢甘休,嘱咐盈月赶去保她,盈月还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肯作保,妙弋只得托周嬷嬷前去。燕王一向尊重妙弋身边侍候的几位老人,见周嬷嬷气喘吁吁地跑来相阻,便收了剑,命护卫重新将她收押。
得知妙弋已醒,他便返回寝殿,顺手接下盈月准备的滋补羹汤,坐到榻边,亲自喂给妙弋喝。
她见朱棣绝口不提吕姮安插眼线的事,按捺不住问道“阿昙,没死吧?”
朱棣摇,道“她替吕姮做事,手段卑鄙,你为何还要留她?”
妙弋叹息道“你忘了,她是母后派遣来的?”
朱棣道“那又如何,我决不容许任何人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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