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在盈月面前扎下马步,与她平视,道“先同我玩一个不眨眼对视的游戏,我数十下,看谁先忍不住闭眼。”
她仓促应对,居放已开始读数,时间仿佛静止,耳边只有他轻缓的声音,他目光澄澈,脸上带着明朗英气的微笑,她并没有刻意强睁着眼眸,已被他的潇洒俊逸所吸引,呆楞楞地看着他。读数刚过半,他倒先有了眨眼的冲动,头一回与盈月这么近距离地对视,她自然流露的娇憨情态怎不叫他心猿意马,他加快语读完了十下,以手加额遮住双眼连眨了数次才觉舒缓,道“看不出你还挺有潜质的。出镖时,目视的度一定要跟上反应和判断的度,眼疾而手快,才能保证准确打中快移动的目标。”
盈月点头道“受教。那刚才到底是谁赢了?”
居放笑道“好胜心也是促使你学有所成至关重要的一点,好吧,你赢了。”
盈月粲然一笑,垂眸看着他腰侧的佩剑,道“你先是送了我木兰簪,又答应教我流星镖,为表谢意,我亲手打了个剑穗送你,你若不嫌,就收下吧。”
她从袖中取出配饰了翡翠珠串的回龙须剑穗,送在他手上,他惊喜道“你亲手做的?真好看。”
他当即动手系在了佩剑上,靛蓝色的流苏穗子在光线映射下显得尤为柔和润泽。
与他相别后,盈月匆匆返回内室,对正伏案翻阅账册的妙弋道“小姐,我刚从居放那儿听说,殿下决定明日一早离京。这也太快了吧,您刚刚新婚,朝廷怎能如此不近人情。”
妙弋眼皮也没抬,边核对账簿,边道“不可妄议朝廷。殿下日常便是如此,这和新婚与否并没多大关系。”
盈月试探地问“小姐,您和殿下是不是闹别扭了?”
妙弋合上账册,道“没有。”她站起身,顺手从书案上拿起一串钥匙,朝外间行去。
盈月紧随其后,道“小姐这是要去寻殿下?”
妙弋道“不去。殿下既把王府管家主事的权责交到我手上,那王府的事务帐,流水帐,杂计账,现银钱账自然得一清二楚,我去趟偏殿小书房。”
朱棣正与幕府一众僚属立在沙盘前对摄山地形,矿洞位置,设伏地点等做最后的讨论部署。居放轻步走入房中,侍立在侧,朱棣察觉到他悄然而至,开始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他很快遣退了幕僚,朝居放探问道“王妃可否知道本王明日一早便走?”
居放道“属下已将您的行程透露给了盈月,想必王妃已经知晓了,不过。。。。。。”
朱棣追问道“不过怎样?”
居放顿了顿,道“王妃去了小书房,此后便一直再未出来,属下寻机问了奉茶的婢女,才知王妃现下正忙着盘账。”
她倒能沉住气,何时不能盘账,却在小别前夕对他不闻不问,这明摆着是对他无声的抗议,他不免窝火,索性也去忙自己的事,却现即便在不遑宁息之时,也会不由自主想起她。一直挨到月明星稀,夜阑人静时分,他才返回寝殿。
妙弋早已睡下,房中仍为他留着一盏明亮的纱灯。他背对着她和衣而卧,再无动静。
她睁开眼,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既委屈又难过,本不是故意瞒他,也同他解释过,怎得如此计较,不肯原宥。她再无睡意,过了许久,见他一动未动,该是睡熟了,便蹑手蹑脚地从床尾下地,出屋至外间。
当晚正是盈月值夜,她抱膝坐在椅榻上,头一点一点正打着盹儿。妙弋在她身旁坐下,她瞬间警醒,忙站起身,擦着眼角道“小姐怎么起来了?定是我睡了过去,没听见您在房中相唤。”
妙弋微笑摇头,道“是我睡不着,起来坐坐。你去将我还未绣完的荷囊取来吧。”
盈月恍然有所悟,道“难怪小姐睡不着,原来想趁夜赶工,明日叫殿下随身带走的?”
妙弋未置可否地笑了笑。盈月送来针线篓,本欲再掌一盏灯,却被她轻声阻止了,原是怕光亮透进内室,搅扰了殿下好眠。
而榻上的朱棣本也没睡着,因着孤矜的性子,总犹豫着不肯回身抚慰,更不想与她清亮纯净的眸子相接,担心会忍不住轻易原谅了她,她今后便会有恃无恐再次遵从马皇后的意思,入东宫与太子见面。他听到她下床去了外间,半晌不见回来,按捺不住走向门,只闻主仆二人私语之声。
妙弋穿针引线,忙着手中的活计,道“明日殿下起身,我若未醒,你可要记得去唤醒我。”
盈月打趣道“小姐心里舍不得殿下,可要盈月备下马匹,随殿下一道去?”
妙弋叹息道“他连去何处,做什么都未相告,只怕我已成了他眼中的负累。你还说我,殿下的行程可是居放透露给你的,居放对你才是丹诚相许,坦怀相待。你打的剑穗呢,是不是已经送给他了?”
盈月被说中了心底事,低头一笑,岔开话题道“小姐,您这荷囊上绣的当真比庭院里开着的棣棠花还好看。”
妙弋将荷囊端口的丝线抽紧,终于大功告成,她又检视了一番,道“好了,也不知殿下会不会佩在身上。”
朱棣隐在帘幔后,见她起身似要回内室,连忙悄没声息地回到榻上假寐。妙弋放轻脚步行到朝服架旁,将荷囊挂放在他袍服边极明显处,心想“若是明晨他随身带走了,便是不再恼我了罢。”
她轻手轻脚由床尾回到榻上,满怀期冀甜甜睡去。朱棣睁开眼侧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朝她靠近了些,她忽然翻过身,贴上他臂膀,一只手搭在他胸膛,这本是她沉睡中无意识的举动,朱棣心内已悸动不已,将唇挨着她额头,轻道“是我暴殄天物,辜负了你,今后再不会了。”
这一夜,妙弋睡的安稳香甜,一觉醒来已是大天亮,她伸手朝身侧摸去,蓦地惊起,朱棣已不在榻上。她忽而想起一事,急忙掀开罗帐一角朝外看去,不觉露出安心落意的笑容,昨夜她挂在朝服架上的荷囊已不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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