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春堂中,琼芝玩儿了一天,早早地去休息了,琼芝属于没什么心眼儿的那种,反正有母亲和哥哥嫂嫂护着,便是天塌下来了,也轮不着自己操心。舒老爷和张氏夫人也在交谈。
“琼儿睡了。”毕竟今天是琼芝的及笄礼,舒老爷还是很给面子,宿在了玉春堂,顺便沟通今天的“突事件”。
“睡了,累了一天了。”张氏夫人一边拆头上的饰,一边说道。
“窦家今天来人了。”舒老爷直奔主题,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会儿子,估计满京城也已经传开了。
“是,东西倒没有太贵重,只是,”张氏夫人看了看舒老爷,舒老爷示意张氏夫人继续说下去,“窦家与舒家、张家都没有什么交集,与曹家、姜家更无往来,也不是我们下帖子请的。”
张氏夫人收了窦家的礼,便立即去找了张老夫人,依据张老夫人的猜测,怕是娘娘有意拉拢,才借窦家的手,送了礼。娘娘膝下的荣王,尚未娶亲,张氏夫人便动了这个念头。
舒老爷也想到了这一层,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与荣王联姻,便是站定了荣王,日后若有变故,舒家怕是要毁家灭族了。
“老爷,既然娘娘有意示好,不如……”
“不可!”张氏夫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舒老爷喝断,二人夫妻多年,虽没什么感情,但也很了解对方,最起码舒老爷很了解张氏夫人,“若非宫中传话,切不可搅入诸王之中,”舒老爷一脸严肃,“如今朝堂局势未明,一旦出事,最先倒霉的就是我们,”舒老爷顿了顿,想了想又加了句,“不仅是舒家,张家、曹家、姜家,几个姻亲都跑不了。”
张氏夫人也是官宦世家出来的姑娘,这道理自是懂得的,母亲也再三叮嘱,不可轻易介入皇室之中。“娘娘赏的,咱们是不是得去谢恩?”张氏夫人到底道行不够。
“不必,娘娘既然让窦家送来,作为琼儿的及笄礼,便没想着让咱们去谢恩,琼儿的及笄礼,招待好窦家,不必刻意做什么。”张氏夫人点头,同时也有些吃惊,舒老爷的观点居然和母亲张老夫人出奇的一致,倒显得自己浅薄了。自己虽有这个心思,但也不能给舒家和张家招惹是非,此事还是谨慎些的好。母亲有一大家子要忙,自己作为外嫁女,也不好老回娘家求助,和舒老爷又是几句话说不到一起的。对了,还有儿媳妇,怎么忘了儿媳妇,母亲说过儿媳妇是个好的,当初听说儿媳妇要嫁进来,舒家要与曹家结亲,母亲高兴的跟什么似的。问问儿媳妇的意思也不是不行,怎么说也是做嫂嫂的,插手妹妹的婚事,也不算坏了规矩。
“母亲说,这及笄礼,怕只是个开头,后面指不定还有什么,让我跟老爷说一声,不可轻举妄动,以不变应万变。”这是母亲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岳母大人高见。”舒老爷不由得感叹,自己这个夫人,多少有点拎不清,幸好岳母是个明事理的。
琼芝的及笄礼,是舒家热议的话题,海棠阁也不例外。
“琼芝的礼服是孔府的?!”赵姨娘显然被这个消息惊到了,孔府是个什么分量,大家心知肚明。
“娘,您轻声些。”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兰芝谨慎了很多,即便是在海棠阁内,即便没有旁人。
“过完年,就是你的及笄礼,娘是心疼你,琼芝能有孔府服饰,能有娘娘赏的压襟,能有小国王后的玉簪,你呢?”赵姨娘倒不是真的计较什么,只是家里四个姑娘年纪相仿,琼芝如此大操大办,轮到自己女儿定是远远不如,如此大的心理落差,怎么能叫人不难受,自己是替女儿鸣不平。
“娘,这正是我要跟您说的,您还记得几个月前大姐姐的及笄礼?”兰芝岔开了赵姨娘的话,提起了英芝。
“怎么不记得,夫人向来忌惮陈姨娘母女,也没怎么办,打了副头面饰,裁了身新衣,简单摆了几桌酒就算完了,加簪用的簪子,还是老爷提前准备的,就连主宾也是老爷找的。”赵姨娘说着,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家中姑娘及笄,张氏夫人作为嫡母,头面饰和新衣是必不可少的,舒老爷也会另行安排,这些也都是放在明面上的。英芝却只有明面上的这么多,陈姨娘不算得宠,也没什么家底,全靠舒老爷赏赐安排,张氏夫人又没有实心要好好办,英芝的及笄礼,自然是寒酸了些。放到兰芝,其实也差不多,自己同样没什么家底,只能依靠舒老爷,几个姑娘中,张氏夫人又是最不待见兰芝的,兰芝的及笄礼,赵姨娘不愿再继续往下细想。
“是,家中几个姐妹年纪相仿,但是我们都不一样,二姐姐是舒家唯一的嫡女,也是张家唯一的嫡外孙女,背靠张家,样样都是好的。我们只是庶女,自然是比不得的。”兰芝反过来宽慰赵姨娘,其实参照英芝的及笄礼,也不难看出张氏夫人的态度,而且兰芝很不巧,偏偏是刚过完年没多久,张氏夫人便更有理由削减开支。
“娘不在乎这些面子上的虚的,只是觉得委屈了你。”赵姨娘在这世上,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女儿兰芝,一个是舒老爷。舒老爷是一家之主,纵使与赵姨娘纸短情长,也不得不顾及到家族利益和他的官声,女儿兰芝,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自己受委屈不要紧,女儿决不能受半点委屈。
“娘,我不委屈,多大的脑袋顶多大的帽子,”本来就是身份尴尬的庶女,又被张氏夫人不喜,背地里还有人虎视眈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敌人在暗,我在明,形势如此严峻,兰芝只想这一世平稳度日,好好活着,“娘,我还要跟您说,我们都是庶出,大姐姐又是长姐,我们做妹妹的,不好越过去,所以,娘,我的及笄礼,您可千万千万注意,别太张扬,不然大姐姐该多难受。”兰芝还记得,上一世自己跟琼芝别风头,硬是求着爹爹大操大办,帖子送出去了不少,上门的人却不多,张氏夫人好一阵冷嘲热讽,爹爹脸上也挂不住,大姐姐和四妹妹因为这事哭了好几天,如今想想,又是何必呢?面子面子,说到底还是面子,面子是能当饭吃,是能当钱花,还是能让自己躲过毒杀。
赵姨娘似是被兰芝说动了,点了点头,“可惜你没托生在夫人肚子里,”
“我是没托生在夫人肚子里,托生在娘的肚子里,”兰芝打断了赵姨娘的话,伸手给了赵姨娘一个熊抱,“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我是娘亲的女儿。”一边说着,一边拿头蹭赵姨娘的脖子,好像某种可爱的小动物在撒娇。赵姨娘也抱紧了女儿,女儿就是自己的命根子,谁都别想把女儿抢了去,谁都不能让女儿受委屈,女儿值得最好的东西。
“眼看你也要及笄了,娘的身份,哎,你的婚事……”
“女儿的婚事自有爹爹做主,女儿听爹爹的,娘亲不用担心。”兰芝只能这么说,总不能为了宽慰赵姨娘,说你闺女是日后的成王妃吧,虽然这也是事实,但如今谁也不能说。且不说这一世会不会有变化,就算没有变化,本就有人在暗地里下手,再加上这一条,自己怕更是没命活了。
赵姨娘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留给女儿,老爷向来疼爱女儿,对大姑娘都能上心的准备簪子,更何况是女儿。如今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已经传开了,更要少树敌,积年的恩怨一时难以化解,也不能继续加深。其他都不重要,女儿能嫁个好人家,下半辈子平安顺遂才最重要。
紫藤斋内,秦姨娘守着两个孩子,岩弘已经熟睡,睡的四仰八叉的,秦姨娘摇着扇子,轻声哄着祥芝。
“娘,我都和三姐姐说好了,三姐姐不会计较的,您放心吧。”祥芝有些困了,说着就打起了哈欠。
“这事儿娘来处理,你睡吧。”秦姨娘柔声哄着。
“娘,你看海棠阁这些天送了多少东西过来,海棠阁不会为难我们的。”祥芝翻了个身,半梦半醒,含含糊糊的说着。
秦姨娘没搭话,女儿早慧,知道替自己周旋,自己却是个不中用的。女儿和儿子年纪都还小,自己得打起精神来才行,要是自己再不争气,在这黑沉沉的大宅子里,他们两个小家伙又能撑到几时。秦姨娘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轻拍着祥芝,祥芝也着实困了,和三姐姐说好的,这事儿谁也不能说,娘亲也不能说。三姐姐说的没错,娘亲和赵姨娘不方便出面,自己可以去找三姐姐,除了三姐姐,这件事,谁都有可能。祥芝精力有限,想着想着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