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父皇只骂我蠢,没有说我有异心。”
“因为朝臣都能糊弄我,压根就不跟我一条心的。”
“那勋贵真的皇帝一条心的吗?”
“未必吧。”
“不然皇帝为什么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他也在怕,他对军权的掌握,恐怕不如年轻时候了,或者说,精锐在国外,调回来需要时间。”
“所以他在虚与委蛇。”
“等精锐回朝,便是他展露爪牙的时候。”
朱见淇发现自己聪明了。
这一刻,他才有点看懂他爹。
他爹这个棋手,喜欢大开大合,得势便斩草除根。
这次没有,说明他没有得势。
朱英、项忠看似惨,其实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他们清查贪腐,也就杀几个牵头的,然后把银子还一部分,给皇帝交上一份答卷而已。
那么他们知道,皇帝会调大军回朝吗?
会的。
那么摆在朱英、项忠面前的,要么是断臂求生,要么是铤而走险。
“朱英、项忠哭成那样,他们敢铤而走险吗?”
朱见淇思索半晌,摇了摇头:“谁跟他们造反啊,那些贪官污吏吗?让他们贪污行,让他们造反,行吗?”
“对,没有造反的本钱的,父皇早就看穿了,所以他跟郭登说话,一口咬定文官,没有说文武。”
“这几天,父皇一定和军中的军头约定好了。”
“军中山头都是他一手立起来的,各方势力里面都有钉子,但谁是钉子,互相都不知道,皇帝在军中埋了多少条暗线,只有他自己知道。”
“大军回不回朝,只要搞定了勋贵,文官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最好的结果是把钱还回来。”
“不对……”
“父皇要的不是钱!”
“他在向天下证明,自己没有老!”
朱见淇彻底明白了。
所以朱英和项忠愿意当刀,皇帝就退让一步,给他俩一条活路。
朱英和项忠是绝顶聪明人,他们会真的当皇帝的刀的。
至于死多少人,交回来多少银子反而没那么重要。
所以,皇帝最后一番话是换太子。
这是在试探朝臣的态度。
准确地讲,不是为了换太子,而是看看皇帝在朝臣心里还有多少重量,这就决定了,皇帝要杀多少人。
所以项忠看似在帮他朱见淇说话,其实是帮满朝文武说话。
一切都明白了。
与此同时,朱祁钰也在思索:“老了就得服老,这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朕争这些有什么用呢?”
他压根就不怕贪污。
他怕的是别人骗他。
“这场风波过去,让朱英回家养老吧,项忠来做首辅。”朱祁钰觉得项忠听话。
不是朱英不懂他,而是朱英不愿意得罪天下百官,那么这个人就没用了。
每个人都是,想爬上来的时候,恨不得给皇帝当狗,上来之后,就立刻站在皇帝对立面上,和皇帝针锋相对。
文官都是这个德性,但用着放心,起码不会像武将那样造反。
此刻,太子又来请罪了。
每日太子都会在早朝之后,来养心殿请罪。
“看来是开窍了。”朱祁钰嘴角翘起。
皇帝越严厉,骂得越狠,太子之位越稳固。
因为天下人恐惧这样一个霸权的皇帝,却觉得仁厚的太子登基后,会放宽各种管制,让权贵尽情地开始饕餮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