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文曜面带惶恐,站出来劝阻:“景泰三年,下官曾呈上奏章劝谏陛下:戒游食,禁游惰以敦本业,汰僧道释老之教,节省冗费以舒民力。僧道者,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亲,有伤风化,释者不除而欲天下之治,难矣……”
“这是下官上的奏章原文,当时在奉天殿上宣读,您应该记得。”
“但您知道吗?”
“当天晚上,下官幼子回家路上摔断了腿,下官家里一个月无人来收恭桶!”
项文曜苦笑:“收恭桶之家信佛,拒不收下官之家恭桶,就是因为下官上了这道奏章!”
胡濙也知道,僧道绝对是个马蜂窝,非到万不得已,不敢捅啊。
“只是借,高价借也行。”胡濙没辙了。
项文曜还是摇头不语。
其实他想说,流民越多,庙观香火越兴隆,僧道还会趁机收拢流民为寺田佃户,招收更多的僧道入庙观。
可以说,于京中权贵、庙观而言,这是一场饕餮盛宴。
谁影响他们吃得脑满肠肥,赚得盆满钵满,谁就是他们的敌人!
他们可不管流民会不会造反,反正造反了有皇帝顶着,他们怕什么?换个皇帝不照样过好日子?
“那老夫也没辙了。”胡濙长叹口气。
“老太傅,下官以为王少保所言甚是,我等劝谏陛下,请九门提督梁珤率军出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穆庄咬牙道。
“闭嘴!”
“老太傅是担心军力不足?我等家丁凑一凑,也能一战!”穆庄狠了。
“你进宫禀告陛下吧,老夫爱莫能助!老夫预祝穆少卿马到成功!”胡濙懒得呵斥他,这货脑袋有坑。
如果流民能杀,还啰嗦个什么?
别忘了,京畿无粮,每天流民都会增多,越来越多,今天杀了城外这些流民,明天呢?后天呢?能杀完吗?
这不是逼着京畿良家子造反闹事吗?
胡濙心累:“你等自己想辙吧,老夫爱莫能助。”
“陛下也说了,抢也行掳也可,只要拿粮食赈济流民,不让京畿闹起来便可以。”
“老夫听陛下的,只要京畿不乱,做什么都由着尔等,老夫装聋作哑,散了吧。”
“老太傅!”林聪等人试图挽留。
胡濙步伐坚定,这帮猪队友真带不动啊。
回到了家,他见长子胡长宁逗鸟玩虫,糟糕的心情稍霁:“长宁,你亲自去,带着家中的粮食,去城外设一个粥棚。”
“啊?”胡长宁正提着鸟笼子逗鸟,忽然愣神。
“啊什么啊?”
“快点去办,天黑之前,必须把粥棚设好。”
“让流民喝上粥,抓紧去办!”
胡濙想督促他上进,但心乱如麻,便没说什么。
“哦。”
胡长宁表情僵硬,额头上有冷汗流出:“那个,父亲,为何要设粥棚啊?如今京中粮食齁贵的……”
“让你设就去设,啰里吧嗦干什么?”
胡濙怒吼:“天黑之前,必须让流民喝上粥,喝不上,咱们胡家的脑袋,都得搬家!”
“啊?”胡长宁惊呼一声,身体一软,靠在门柱上。
手里提着的鸟笼子掉在地上,笼子摔坏,笼中鸟飞了出去。
这是胡长宁最喜欢的鸟儿。
胡濙看出不对劲来了:“怎么了?”
“父、父亲……”胡长宁支支吾吾想扯谎,但脑子笨,没想出来。
“说实话!”
胡长宁吓了一跳,他极怕父亲,直接撂了。
“前几日京中粮价极高,儿子就想小赚一笔,就把家中粮食都卖了,父亲您先别急,儿子赚了上千两银子……”
胡濙眼前黑:“孽子啊!孽子啊!”
胡长宁还挺得意,他去京畿收了不少粮食上来,卖给了户部,大赚了一千多两呢,这么多钱他都不知道怎么花。
却看到父亲摇摇欲坠,他赶紧去扶。
啪!
胡濙一巴掌呼在他脸上:“老夫英明一世,怎么就生出你这个蠢儿子呢!你倒卖粮食怎么就没跟老夫商量商量呢?”
“罢了!去召集林聪、李贤、张凤、石璞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