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还没等到午门斩的那天,苏寰在狱中突恶疾,暴毙而亡。
我路过倚梅园,看到梅妃娘娘独自一人在那里赏花。
还未到梅花盛开的季节,整个依梅园只有零星的几支花骨朵。
孤孤单单的立在枝头,一片寂静萧条。
“你杀了他?”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怀疑我的?”
“为什么要害我?我从未伤害过你分毫,在我心中你与贺兰一样,都是冰清玉洁的女子。”
“你也不爱陛下,你心里也没有陛下,你对陛下的恩宠也不看重,你为什么处心积虑的想杀我?”
“为什么?!因为你是南唐皇后!”她用猛力折断手里的红梅枝条。
“陛下对你宠爱有加,若不是父亲与朝中重臣一直拦着,他早早的就想立你为皇后。”
“陛下是明君,若他真的娶了你,给了你名分,立你为皇后,才是我大宋之耻、国家之耻。”
“我大宋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活泼机灵、贤良淑德、倾国倾城的;为何偏偏陛下要钟情一个已经被灭国的南唐皇后?”
“后世会如何看待陛下,史书上又会如何写陛下?残花败柳之身,前朝罪妇,凭什么当我大宋开国之君的皇后?”
我从未想过宋景川有立我为后的想法,他在我面前从未提过给我名分的事。
我对生死看得很淡,对名分,就看得更淡了。
他明明知道我是靠七星灯续命的尸身,不知他为何还那般执着?
“只有你死了,陛下才不会与群臣因为立后之事,离心离德。”
“也只有你死了,才能堵住悠悠众口,让陛下不被非议。”
她说得咬牙切齿,但是不可否认,说得很有道理。
她是个好姑娘,一直在条条框框里生活的好姑娘。
我牵起她的手,她激烈的反抗,“你要做什么?”
“放轻松”,我把她的手置于我的胸前,“摊开手心,感受一下。”
或许是察觉到我并无恶意,她没有刚才那般恐慌。
她的手掌轻轻贴在我的心口,问道“感受什么?”
“感受与你自己的心口有什么不同?”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你。。。。。。你。。。。。。你为何没有。。。。。。没有心跳?”
“因为,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在死之前,我是陛下的正妻。”
“这个故事说起来很长很长,你不一定有耐心听完。我与陛下曾经在年少的时候许下生同床、死同穴的誓言。”
“陛下自知时日无多,他想立我为后,不过是想去实现年少时许下的诺言。”
归根结底,梅妃娘娘对我,也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恶意。
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从一个妃嫔的角度、从一个丞相女儿的角度,在维护皇室、维护自己的国家。
开封府狱传来消息,吴娘子死了。
她唱了一夜的《相思曲》,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狱卒给她送饭,怎么唤都唤不醒,才知道她已经死去了几个时辰。
听过她唱曲的人,都说那仿佛是天赖之音。
这辈子都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
以前在瑞王府的时候,她也会唱曲,但是从不唱《相思曲》。
她说,所有的曲,只有在唱出自己心中所想的时候,才最动人。
不知道她在唱《相思曲》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瑞王府的王爷,还是那个窝囊软弱的南唐皇帝李重光。
亦或者,是那个总一身白衣、行踪漂浮不定的白泽。
她没有什么东西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