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他陪,我只想回到金陵去找李狗子。
一边是亡国灭种的不共戴天之仇,一边是以身挡剑的救命之恩。
画舫在江上走了整整一夜,水波荡漾,整条江上,连一条商船都没有,前前后后都只有慕长雅的这条船。
船上的紫薇花必定是来头不小,所以才让商旅渔船等避之不及。
“慕公子,我不去蓬莱,你若是非要带我去,我就从江上跳下去。”
他并不理会我,与我肩并肩坐在船舱内,甚至饶有兴致的拿起篮中的针线,替我缝上裂开的衣袖。
“慕公子,我再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
“我不去蓬莱,我要回金陵去找南唐的君主李重光。若是你一意孤行,画舫离开南唐境内之时,我便从江上跳下去”
“我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吓唬他,我快步走到船头,站在甲板上,做出要跳下去的动作。
他勾唇浅笑,轻抬手臂,右手掌心对着我,一股强大的内力便将我拉回船舱里。
“姐姐。”
他的声音像女子一样柔媚,眼波流转,一声“姐姐”叫得我心都要化了。
好气,我若是李狗子,也会纳他为妾。
我何止要纳他为妾,我还要给他椒房之宠,我还要造一座金屋子把他锁起来。
魏国皇帝八天八夜不出美人的寝殿算什么,我可以八个月八年都不下慕长雅的床榻。
只要条件允许,每个人都有成为昏君的潜质。
他的上半身前倾,离我更近了些,连睫毛上的水珠都清晰可见。
“有我在,姐姐,你觉得你跳得下去吗?”
“若是我在,又怎会让姐姐去年那么决绝无望的跳进无尽海里。”
我让他别这么跟我说话,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一下子就想歪了。
慕长雅掩嘴笑道“什么叫想歪?姐姐想得有多歪?”
“我对姐姐,从来都不是男女之情,我自己心里很清楚。”
他说他从小到大都只能以女子的身份示人,穿女装、学女子的身形仪态、用女子娇滴滴的声音说话,还被父亲荒唐的送给李重光做妾。
是我救了他,虽然整个事情都是一场他与李狗子各取所需的合谋。
但是,我让他获得了自由之身,可以堂堂正正以男儿身游走于天地之间。
“慕公子,我既是你的救命恩人,那是不是我想要做什么,你便会答应我?”
他温和笑了笑,“姐姐,别的事都可以答应你,除了回金陵。”
在南唐和齐国相交的水闸处,一尘老和尚身披袈裟,立于木闸上。
“阁下何人?”
“贫僧法号一尘。”
慕长雅鞠躬行礼,“见过一尘法师,晚辈游历中原,路过此地。”
一尘老和尚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和颜悦色道“善哉善哉,施主好兴致。留下船上的女子,贫僧答应你,马上就开闸放行。”
我早该想到一尘老和尚是没有恶意的,如果有恶意,又何必让觉远小和尚像鼻涕虫一样跟着我。
“老和尚,我在这儿呢……”
我朝他挥挥手,大喊道“你瞧见我没有,老和尚。”
江面上一圈一圈的波纹,包围了画舫。一尘老和尚的禅杖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画舫绕着波纹原地打转,转得我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
慕长雅掌心向下,汇江水于手心,水柱像蛇一样呼啸着奔向一尘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