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里,胡遵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目光投向一旁的司马懿,“太尉,我军的粮道恐怕已经不安全了,要继续迁移。”
司马懿睁开眼来,淡淡道“粮道不宜太远,不利我军驰援,互相接济。传令王昶加紧开防,可调动一万步兵作为边防轮守,燕军敢来骚扰,让他有来无回。”
胡遵忙道“是,是——太尉,可我军中的将士,可就要少了一万,可战之兵就仅有两万了,这么一来,我军防备可又空虚了。”
听到这种言论,司马懿勃然大怒道“枉你征战多年,难道不明白粮道的重要性?若是粮道断绝,我军就算有百万之师屯兵辽水,不出三日也会饿殍满地,这其中的孰轻孰重,公岂不知?”
胡遵眼看太尉生气,不敢再说。
司马懿又道“自古用兵弄险,大多死于粮道,后路断绝,军心涣散,为敌人所击溃者,不胜枚举。太祖当年与袁绍决战,也是以奇袭乌巢焚尽袁军粮仓中的所有粮草,这才成功击溃了袁绍,统一了北方。”
胡遵连忙称善,说道“末将只有一件心事我军毕竟驻扎在辽水一带,此地又是平原,不易抵挡燕军的铁骑。”
司马懿摇头道“老夫已命匠人造投石机、云梯等攻城器械,只待全部成熟,便先强攻辽隧,肆机夺下一城。”
胡遵恍然大悟道“太尉的意思是,先占据对方的城池么?”
“夺下辽隧,自有妙用。”
司马懿在军营中不披铠甲,整个人肥袖宽袍,足踏木屐,乍一看哪里像是远征辽东的大将,分明是卧居山野修仙练道的隐士。
他在军营中踱步,木屐踏出清脆的声音。
这是司马懿思考时的习惯,只见他踱步了三圈,风轻云淡道“老夫在前来辽东之际,已经勘测辽东的四时雨水、阴晴变化,以及襄平的地势,故有此意。先夺下辽隧,公孙修就不能以辽水沿岸为防线,只得退往襄平。等燕军主力迫不得已北进入了襄平,七月河讯大涨,其雨势必然极大。襄平地势低洼,会为大水所困,我军轻而易举的便可将其一鼓作气地围在襄平内,等它人马困顿,饿得自相残杀、人竞相食。都不需要我军主动兵,公孙渊都会乖乖前来乞降。”
胡遵呆若木鸡,吃吃地道“太尉——七月真的会有大雨侵袭么?”
“那是自然,为将者不知天时,不识地利,如何统帅全军?”
司马懿摇头一笑,“自洛阳出兵起,陛下问老夫如何克当辽东?老夫就已先言明公孙渊死守襄平是下策,逃为上策。此话并非空话,不是老夫信口开河。七月暴雨为我军乘胜之机,这一路长途奔袭,不敢逗留,便是要赶在七月前完成合围之势。”
胡遵只听得如痴如醉,原来太尉前后的急行军就是为此,从洛阳出兵就谋划出一年后的详细作战方式。登时心悦诚服,叹道“魏国有太尉如此人物,天下安定不在话下。”
司马懿听到“天下安定”四字,神色有些复杂,心中想到了昔日的曹操、曹丕、诸葛亮等人的身影。此三人皆已不在人世,压制他大半生的曹操患头风不治死了,给了他出仕重用机会的曹丕年仅四旬撒手人寰,称得上棋逢对手的诸葛亮也在殚精竭虑的对决中病死五丈原……
司马懿一生都喜怒不形于色,却听到这四字后,心潮起伏,回往事。
胡遵不明白太尉再想什么,抬头望向司马懿,恰巧司马懿也望了过来。
胡遵瞧见了终生难忘的画面。
太尉的肩膀仍然不动,头颈竟好似鹰狼一般转过来,司马懿目露凶光,像是吃人的野兽。
他吓得不敢说话,急忙跪倒在地,整个人战战兢兢。
司马懿一愣,随即恢复平静,他坐在床沿,摆了摆手“胡遵,你先出去吧。老夫年纪大了,有些困乏,两眼快睁不开眼了。”
胡遵颤声道“是,太尉,您先行歇息——我,我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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