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在翊坤宫侍寝的皇帝同华妃告别,沉默地坐在轿辇上闭目养神,整支队伍只有细微的脚步声,谁都不敢出声音吵到皇帝。
苏培盛则眼观八路耳听四方,生怕有些不想活的这时候冲撞圣驾,拉着大家伙儿一起死。
就在苏培盛聚精会神地看着四周的时候,皇帝突然问道,“皇后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呢?”
苏培盛没想到皇上会提起皇后,但面上依旧尽显大总管的稳重周到,“皇后娘娘闭宫后,就在坤宁宫的小佛堂日夜抄经自省。除了一日三餐,不曾出过小佛堂。”
皇帝只是维持着闭目的姿态,仿佛在听无关紧要的事情,“那大阿哥那边呢?”
苏培盛弯着的腰压的更低了,“大阿哥让大福晋隔着坤宁门给皇后娘娘递了不少补品,剩下就是派人给乌雅家和乌拉那拉家送了不少吃食和急需的物资。”
皇帝轻嗯了一声,语义不明地说了句,“他倒是孝顺会做人。”
苏培盛听到耳朵里,只觉得冷汗直冒。
幸好皇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上朝之前叮嘱道,“你让人去给莞贵人送些好料子,选些适合的颜色,冬日冷,再拿上两块雪狐皮,让她多穿穿,朕看着高兴。”
苏培盛赶忙应了,这差事自然是落到了小厦子手里。
小厦子可巴不得跟莞贵人打好关系,他精挑细选了好几匹新到的料子,又细细从一众柔顺的皮毛中挑了两块上上等的,往延禧宫去了。
甄嬛今日无事,正在屋子里绣花,听闻小厦子来了,笑着说,“外面冷,快请他进来暖暖身子。”
小厦子一进屋,就满脸喜气地同甄嬛说,“莞小主,这是皇上特意让奴才送过来的,皇上说最喜欢看您打扮起来了。”
甄嬛抚摸着布料和皮毛,心里咂舌,以前只觉得这些东西都是难得一见的,可入了宫,用的穿的哪个不是外面难得一见的,导致现在甄嬛竟觉得有些见怪不怪了。
“劳厦公公跑一趟,外面天寒,公公不如喝杯热茶再回去?”
小厦子看了看给自己倒热茶的槿汐,又想想自家师傅,还是答应了下来,“奴才谢莞贵人赏。”
莞贵人也没想到小厦子竟然答应了,但她知道御前的人可不是自己能拉拢的,也只能是留了小厦子喝茶,说些不敏感的话。
喝了茶,小厦子起身告退,槿汐则跟了出去。
小厦子犹豫了许久,还是对槿汐说,“昨日家宴不是很愉快,姑姑还是多劝着你家小主些,别成了出气筒。”停顿处小厦子用手隐晦的指了指天。
槿汐没想到小厦子竟然跟自己说这个,只一想,便知道小厦子是因为苏培盛的关系,“我会同小主说的,只是你以后别再提这些事情了,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师傅,可这样做才是害了他。”
崔槿汐虽然知道同御前勾结是揣测皇帝心意的捷径,可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一旦被皇上察觉,那便是万劫不复。
小厦子没想到崔槿汐对苏培盛不是利用到底,对崔槿汐的恶感也没那么重了,他不做声点了点头,离开了。
槿汐同甄嬛说了此事,甄嬛没想到小厦子竟然会说这些,只以为他是想卖自己一个好,也就略过去了,“我本以为要徐徐图之,才能形成致命一击,没想到年家兄妹如此不智,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槿汐意会,“小主是想趁机出手?”
甄嬛对前朝局势还算了然,“若是不趁机加深皇上对华妃的厌恶,过几日年羹尧又在前线立功,皇上是不会再对华妃做什么的。”
甄嬛打量着炕桌上的布料,“这料子是皇上的心意,咱们辛苦些,早点做出来,也好给皇上穿穿看。”
流朱不明白甄嬛语中的深意,只听了字面的意思,笑着给甄嬛展示布料,“小主,这匹粉色的料子肯定特别衬小主的肤色,用雪狐的边角料做个毛边,保管漂亮又暖和!”
构想着,流朱又开始思索,“只是这旗装上该绣什么图样呢?”
流朱皱眉纠结的样子让甄嬛和槿汐忍不住笑意。
甄嬛思索片刻,提笔画了一幅绣样出来。只见纸上海棠花、玉兰花一同探出枝头,玉兰花花瓣白中带黄,十分纯洁轻盈,海棠花红蕊粉瓣,宛如佳人一般,两花错落相间,观赏性极佳,更别提枝头还有两只鲜艳亮丽的吉祥鸟休憩。
别说流朱,连槿汐这么稳重的人都忍不住惊艳地欣赏。
流朱小心翼翼地微微凑近了欣赏,连呼吸都不敢重了,生怕自己毁了这幅佳作。
欣赏够了,流朱又慢慢地直起腰,后退了好几步,确定不会伤到画,才兴奋地说,“奴婢这就去裁布,后天就能基本定型,不,奴婢今晚不睡,明日就能做完。”
槿汐也算着时间,建议道,“小主的绣样出色,奴婢们自己来绣怕是会瞎了这么好的图样,不如直接交给宫里的绣娘,她们技艺高、绣工熟练,若是全力赶工,十几个人一起不到三日就能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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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作为宠妃,调十几个绣娘专门为她做件衣服又有何难,只是她一向不喜张扬,就想放弃槿汐的提议,可想想,又觉得这又何尝不是个好机会,一个激怒华妃的好机会。
于是,甄嬛笑着说,“那就按槿汐说的,送去内务府,告诉黄规全,若是耽误了我这衣服,可就不只是我一个人不高兴了!”
或许是天意,黄规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虽然没出结果,可大家都默认姜忠敏必然会被黄规全替代,所以黄规全现在不是总管胜似总管。
只是黄规全这个总管全是仰仗华妃,所以黄规全为了讨好华妃,自然是有什么好东西都让华妃先挑,可他也不敢太得罪其他嫔妃,尤其是甄嬛这样的宠妃,所以流朱送东西来的时候,黄规全亲自接过了料子,并拍着胸脯保证,“流朱姑娘您就放心吧!我保证给莞贵人一件漂漂亮亮的衣服。”
只是没想到,流朱前脚刚走,后脚颂芝就来了,“黄规全,娘娘那儿又缺衣服了!若是耽误了娘娘的正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黄规全听了颂芝的话真是欲哭无泪,这宫里看似宫人众多,可制衣不是个简单的活计,真正的成手也不过四五十人,这些人需要负责制衣、缝补等活计,甄嬛那儿已经拨出去十多个,剩下的可不能都给华妃啊,皇上、太后、皇后、各宫嫔妃,哪个不需要用到这些宫人。
黄规全咬牙也就只能再给华妃拨出五六个专门做衣服的,其余的是一点没有了,这还是基于苦一苦底下无权无势的小常在小答应的基础上。
见黄规全满脸为难,颂芝冷笑,“黄规全,我可告诉你,娘娘能把你捧起来,就能把你拉下去,你可要想清楚。”
两害相较取其轻,黄规全心里对莞贵人说了声抱歉,对颂芝说,“好姑姑,我能是那样的人吗?只是,刚才莞贵人派人调了十多个绣娘做衣服,说是三日就要,我不敢得罪啊!”
颂芝立起眉毛说,“好啊,不敢得罪莞贵人,就敢得罪娘娘,黄规全,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完,颂芝就气冲冲地往外走。
黄规全赶忙拦住颂芝哀求道,“好姑姑,我要是心里没有娘娘,哪里敢直接说这些事儿?你可不能冤枉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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