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龙泽希问龙宁,同时系上四点安全带。
“我们得飞行很长一段时间。”她扳动了几下油门,确定没有异常,并处于关闭状态。
“我知道。”
“刚好让你有机会试试身手。”她拉起总距操纵杆,然后将变距操纵杆以大x形前后左右拉动。
“试身手?”龙泽希警觉地问。
“飞行的身手,只要维持一定高度和度,并且保持平衡就可以。”
“不可能。”
她按下启动键,引擎开始隆隆作响。
“没问题的。”
螺旋桨叶片开始转动,风声渐大。
“既然你和我同机,”龙宁、飞行员、兼已获资格认证的飞行教练提高嗓门说,“我希望万一生状况时你也帮得上忙,可以吗?”
龙泽希不再多说。她拉动油门,提高转,接着摁下几个控制按钮,测试聱告灯,打开无线电。他们戴上耳机。直升机如脱离地心引力般从起降台升至高空,逐渐增,直到平稳地翱翔在空中。太阳髙悬在东方,他们飞越树林。远离机场和城市后,龙宁开始为龙泽希上第一课。
他很快便熟悉了所有控制杆的位置和作用,但对整体的了解还很有限。例如拉起总距操纵杆增加动力时,直升机会朝右偏移,此时必须踩压左反扭矩踏板来平衡主旋翼拉力,让机身保持平稳。当拉动总距操纵杆爬升时,度也随之增加,此时必须将变距操纵杆往前推。龙泽希像在尽他所能地学习敲打架子鼓,但与此同时必须小心地避开鸟群、髙塔、天线和其他飞行物。
龙宁的教导极其耐心,时间就这么在一百一十节的飞行中流逝。到达乐市北部时,龙泽希已可以相当平稳地操纵直升机,同时通过定向陀螺仪来校正航向。我们的航向角度为〇六〇。除此以外他就没什么了解了,例如对gps——全球定位系统,但龙宁说他操控得相当不错。
“三点钟方向有一架小飞机,”她透过麦克风说,“看见了吗?”
“看见了。”
“这时候你要说,现目标。它的位置在水平线以下,看出来了吧?”
“现目标。”
龙宁大笑起来,“不对,‘现目标’不是‘消息收到’的意思。如果一架飞行器高于水平线,就意味着在我们上方。这很重要,因为倘若两架飞机在同一水平线上,而对方又看似没有移动,这表示它正在相同的髙度上与我们同向或相向而行。所以提高警觉并且清楚分辨这些情况非常必要。”
她继续指导,直到乐市的天际线浮现眼前。龙泽希不再碰触操控杆,龙宁操控直升机降到五百英尺,机身的倒影在下方河流中缓缓流动。天气晴朗炎热,整座城市铺展开来,商业区高楼耸立,许多旅游直升机在空中盘旋,另一些则载着分秒必争的决策者赶赴一个又一个的洽谈会。
龙宁忙着用无线电与地面联系,但进场控制台似乎无暇理会他们,因为空中交通十分拥堵,管理员对七百英尺以下的飞机不感兴趣。在这座城市,低空飞行的守则是看清、躲远,仅此而已。他们沿着东河飞越经济区、市区和市区中心,以九十节的度从许多垃圾驳船、油轮和绕行河面的白色旅游船上空飞过。经过颓圮建筑和老旧医院时,龙宁向迪亚机场进行汇报。被贴切地称作地狱之门的东河西南端的狭长水道就在下方,沃岛已近在眼前。
龙泽希对沃岛的大部分认识源于多年间对医学史的广泛涉猎。和乐市的许多小岛相似,沃岛早年间也是监禁罪犯、病患和精神病患的地方。此外它还有段更为黑暗的历史,上世纪中期,沃岛依然缺水缺电,是斑疹伤寒病患的隔离场所和难民的流亡之地。二十世纪初,乐市的精神病院也搬迁到了这里。现在,尽管岛上的居民日益疯狂,但其生活条件比早年间改善了许多。病患享有空调房间、律师和娱乐设施,可以去看牙医,拥有医疗看护和心理治疗服务,受到各种支持团体和组织的协助。
他们依规定进入沃岛上空的B级空域,低空飞过树荫浓密的绿地,尽管这似乎并无必要。精神疗养及儿童精神疗养中心和柯比法庭精神疗养中心那群巨大而丑陋的黄褐色砖造建筑在远方隐约浮现。小岛中央,一支有着鲜亮的条纹帐篷、小马和独轮单车表演的小型马戏团正在进行演出,和岛上其他景观不甚协调。特里保罗桥公园大道便由此横穿小岛。观众寥寥无几,一些小孩在吃,龙泽希不禁纳闷他们为何没去上学。较远的北端是一座污水处理厂和乐市市消防训练学院,一辆长长的云梯车正在停车场练习转弯。
精神疗养中心是一栋十二层的建筑,磨砂玻璃的窗户围着铁丝网,里面是装有空调的隔间,走道和休闲区域用铁丝刺网包围以防病患逃脱。而这对嘉莉显然不构成任何妨碍。这里的河流宽约半英里,水流湍急,龙泽希认为没有人能够游泳横越。但他了解到大约在柯比南边一英里处,有座被漆成氧化铜那种蓝绿色的步桥,于是要龙宁飞到那里。从空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桥上人来人往,出入于该区的东河河畔住宅区。
“我认为她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下通过这座桥,”龙泽希通过麦克风对龙宁说,“一定会被人现。但假设她办到了,接下来呢?警方肯定会立刻封锁整个地区,尤其是桥的那一端。那么她又是如何逃到虹市的?”
直升机在五百英尺的低空盘旋,螺旋桨啪啪作响。他们现一艘废弃的渡船,可能曾被用于运输自一〇六街驶来想要跨越东河的车辆,一片堆放用木馏油处理过的腐木的码头废墟从柯比西侧一小片空地延伸入河中。如果他们能紧挨河岸,远离那条摆着椅凳、围有铁丝网的疗养心走道降落,那片草坪看起来倒是不错的降落地点。
在龙宁侦查地形时,龙泽希仔细观察地面的动静。人们身着便装,有的躺在草地上伸懒腰,有的坐在长凳上,有的沿垃圾筒夹道的走道闲逛。即使相距五百英尺,他依旧可以清楚地看见那群可怜人邋遢松垮的衣服和怪异的步伐。他们仰头呆望着正在空中检査是否有电线、铁网或泥泞地面等障碍物的我们。为了安全降落,龙宁仔细而缓慢地进行着侦查。越来越多的人跑出大楼观望,也有人站在窗前或门口探看究竟。
“我们最好在公园附近降落,”龙泽希说,“以免惊动了他们。”
龙宁将直升机降到五英尺,地面的野草树枝随气流剧烈地翻滚。一只雉鸡带着雏雉沿河岸仓皇奔逃,冲进草丛中消失了踪影。很难想象这片凄惨之地竟会栖息着这样纯真柔弱的生物。龙泽希忽然想起嘉莉写给他的那封信,寄信地址中诡异地出现了雉鸡之地。她想暗示什么呢?她也见过这群雉鸡?果若如此,又有什么特殊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