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车在哪里?”她在咖啡里加入牛奶。
“你打算怎么处理那辆车?”
“我也不知道。”龙泽希愈难过起来,“目前这不算最紧急的。他的东西都还在这屋子里。”龙泽希对她说,一边用力深呼吸,“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
“你应该今天就把它们全部清理出去。”龙宁靠在料理台边喝咖边以一贯淡漠的眼神看着他,“我是认真的。”她说,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必须等他的遗体被送回来我才会动那些东西。”
“必要时我会帮你的。”她继续啜着咖啡,龙泽希开始对她的态度感到生气。
“我有自己的方式,龙宁,”龙泽希说,痛楚渗入每个细胞,“总之我不会掉头不管。我有过太多次经验了。最早是我父亲去世,接着是爱人离我而去,助手遇害,我越来越懂得如何结束一段关系。就像处置一栋旧房子那样,转头离开,当自己从没在那里住过非常容易,但你知道吗?根本没用。”
龙宁低头盯着自己赤裸的双脚。
“你和珍珍谈过了吗?”龙泽希问。
“她知道了,现在正难过得要命,因为我不想见她。我谁都不想见。”
“逃得越急,陷得越深,”龙泽希说,“要是在我身上你不曾学到任何东西,龙宁,那么请至少学会这个道理。别等到年过半百才明白。”
“我从你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外甥女说。从窗口透进的阳光将厨房照得亮堂堂的,“比你想象的更多。”她久久凝视着通向客厅的空荡门廊,喃喃道,“我总觉得他随时会走进来。”
“我知道,”龙泽希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我会尽快联络麦文,一有消息就马上呼叫你。”她说。
东方耀眼的太阳预示着又是晴明炎热的一天。许多开车上班的人在艳阳下眯起眼睛。刚经过围着铁栅的时代广场和其中那栋简朴的白色建筑,他的车就拥塞在了第九街的车流里。龙泽希想起秦浩和他的政治影响力,忆起每次被他在电话中指责抱怨时感到的恐惧和震慑。如今龙泽希对他只有同情。
这几天的案情进展尚未还他以清白,原因很简单。他们这些熟悉案情、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连续谋杀案的人都绝不可能向媒体布消息。龙泽希相信秦浩也对此一无所知。龙泽希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他,至少让他安心。或许他借此也能获得些许平静。沮丧犹如一双冰冷的铁腕挤压他的胸膛。他在松湖街转弯,驶入办公大楼车库时,工作人员正在卸下一只裹着黑色尸袋的遗体,这寻常不过的场景竟令他心头一震。
龙泽希努力不去想象,东方曜曜的遗体也被这样包裹着,或被关进冰柜那黝暗冰冷空间。对这些细节的了解只让他更加难受。死亡绝不是抽象的,龙泽希可以清楚地想见所有的程序、声响和气味,在那个空间,没有温柔的抚触,只有等候解剖的尸体和有待侦破的犯罪案件。下车时,龙泽希看见罗诺也正好抵达。
“我可以把车停在里面吗?”她问,明知大楼车库不是为警方而设的。
罗诺永远不会循规蹈矩。
“进来吧,”龙泽希说,“有一辆公务车送修了,据我所知。反正你也不会待太久。”
“你怎么知道?”她锁上车门,弹了弹灰尘,又显露出乖戾的本性。不知为何,这样的她让龙泽希感到格外安心。
“你打算先进办公室?”走上通向停尸间的斜坡时她问。
“不,直接上楼。”
“那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也许这份报告已经放在你桌子上了,”她说,“没错,那具尸体已被证实就是罗利。用她梳子上的头化验得出的结果。”
龙泽希并不意外,但心情因此更加悲伤沉重。
“谢了,”龙泽希对她说,“总比不知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