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罗利会不会是他的病人。”&1t;p>
“我只希望他还活着。”罗诺说。&1t;p>
“是啊,”龙泽希轻声说,“我也一样。”&1t;p>
法医并非执法人员,只是以尸体为证,将证据客观呈现的智力型侦探。但某些时候,龙泽希也并不全然遵循法规或职务的界定。&1t;p>
正义高于法规,尤其在认定真相被忽略时。于是在周日的早餐时分,龙泽希决定遵从直觉,前去探访在火灾前为秦浩的马群钉马掌的蹄铁匠。&1t;p>
在水槽边冲洗咖啡杯时,龙泽希听到了教堂传出的悠悠钟鸣。他从便条纸里翻出那位蹄铁匠的电话号码,那是管制局的一位调查员给他的。电话打过去时,铁匠刚好外出,接电话的是他的妻子。龙泽希向她介绍了自己。&1t;p>
“他去宋湖了,”她说,“一整天都会待在那,就在李氏大道上,河的北边,不会找不到的。”&1t;p>
龙泽希知道他很可能找不到。她说的那个地方是乐市的马场集中区,而且老实说,在他看来那些马场没什么两样,因此龙泽希请求她,给他几个地标。&1t;p>
“这个……就在州监狱的河对岸。有许多犯人在那里的奶牛场工作,”她补充道,“这下你该知道了吧。”&1t;p>
真不幸,龙泽希知道那里。他曾多次到那儿处理犯人在狱中上吊或残杀事件。龙泽希致电马场,确认是否可以过去。也许出于牧马人的独特天性,他们对他的工作毫无兴趣,只告诉龙泽希可以在一座绿色谷仓里找到蹄铁匠。龙泽希回卧室换上网球衫、牛仔裤和军用靴,然后打电话给罗诺。&1t;p>
“我很乐意自己去,当然你陪我也可以。”龙泽希对她说。&1t;p>
话筒里传出体育转播赛的声音。他锵地把话筒摞在某处,呼吸声清晰可闻。&1t;p>
“废话。”她说。&1t;p>
“我知道,”龙泽希赞同道,“我也很累。”&1t;p>
“给我半小时准备。”&1t;p>
“我去接你,这样可以省点时间。”龙泽希提议。&1t;p>
“可以。”&1t;p>
他住在南边一个树木茂盛的小区,就在大卖场林立的商业区附近。在那一带你可以买到手枪、摩托车、子弹、汉堡,享受无刷或无蜡洗车服务。罗诺那栋白色的双面铝合金小屋位于鲁瑟路上空气净化器店和市交接的拐角。他在前院插了一面大国旗,后院围着铁制围栏,车棚里则停放着露营车。&1t;p>
妆点罗诺住所的圣诞彩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它们五颜六色地缠绕在灌木丛和树木枝干上,至少有几千盏。&1t;p>
“我还是认为你应该把这些灯泡收起来。”她开门时龙泽希再次说道。&1t;p>
“是啊,快到感恩节时再把它们拿出来,”她的回答一如往常,“可你知道那有多费事,尤其灯泡的数量每年都在增加。”&1t;p>
她对圣诞装饰着了魔,包括八只驯鹿拉着的圣诞老人、快乐雪人、拐杖糖、玩具兵和用来摆在院子里对着麦克风高唱圣诞颂歌的猫王……他甚至为它们买了专用的保险盒。罗诺这些展示品的规模已相当庞大,从数英里外便可以看见他的院子里灯光闪耀,而他的住处也正式成为了里士满的观光景点之一。直到现在我仍然为此惊讶,他这样一个愤世嫉俗的人竟能毫不在意各式车辆成列地开到自家门前,并被醉酒的人们打趣。&1t;p>
“真搞不懂你到底怎么回事,”等他上车后我说,“两年前你绝不会这么做。可是一转眼,你把自己的家变成了嘉年华,我真替你担心,至于电线走火的危险就更不必提了。我知道已唠叨过很多次了,但我真心认为……”&1t;p>
“也许我也是出于真心。”她系好安全带,掏出香烟。&1t;p>
“要是我忽然开始像这样布置房子,长年亮着灯泡,你会有什么反应?”&1t;p>
“就像看到你忽然买了露营车、在地上挖游泳池,每天大嚼垃圾食品一样,我会认为你疯了。”&1t;p>
“这就对了。”龙泽希说。&1t;p>
“听着,”她转动着那根还没点燃的香烟,“也许我已经到了生命中某个非赢即输的关头吧,我懒得管别人怎么想,人只能活一次。去他妈的,鬼知道我还能撑多久。”&1t;p>
“罗诺,这真的是一种很病态的想法。”&1t;p>
“这叫务实。”&1t;p>
“现实是,如果你死了,尸体会被送到我这里,躺在我的工作台上。这应该让你愿意多活几年吧。”&1t;p>
她没做声,只是凝视着窗外。车子沿六号公路经过遍布古奇兰郡的浓密树林和数公里不见车辆的广袤原野。天气晴朗,但有些闷热潮湿。我们一路行经许多有着锡皮屋顶和优雅门廊、院子立着鸟槽的朴实人家。青苹果压弯了虬节的枝桠,沉甸甸地垂向地面,向日葵则祈祷般地低下沉重的头。&1t;p>
“老实说,泽希,”罗诺说,“这就像某种预感之类的,我看见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想想自己这一生,我觉得活得够久了。就算别的什么都不做,也已经够了,你懂吗?我可以在脑海里清楚看见前面那堵墙,墙后面什么都没有,我的路已经走完了,我出局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我决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应该的,不是吗?”&1t;p>
龙泽希不知该说什么。想到她那间花哨的圣诞屋,不觉湿了眼角,所幸他戴了墨镜。&1t;p>
“别让这预感成真,罗诺,”龙泽希平静地说,“有些人一直担心某件事会生,成天紧张兮兮提心吊胆,结果预言变成现实了。”&1t;p>
“就像秦浩。”她说。&1t;p>
“我实在不懂这和秦浩有什么关系。”&1t;p>
“也许他就是一直惦记着某件事,结果它就真的生了。想象自己是个到处树敌的人,担心那些混蛋会夺取一切,结果就自己动手烧了房子,连爱马和女友都不放过。最终当然一无所有。保险金无法补偿他失去的一切,这是一定的。事实上,无论如何,秦浩都输定了,就算没有失去生命中挚爱的一切,也迟早要死在监狱里。”&1t;p>
“如果光谈论纵火案,我还对他有所怀疑,”龙泽希说,“可这起案件还牵涉一个被谋杀的年轻女人和被烧死的马群。这点是我想不通的。”&1t;p>
“听起来很像辛普森。有钱有势的人,前女友被割喉。这两者的雷同难道没有让你浑身不自在?对了,我要抽烟,我会把烟吐到窗外。”&1t;p>
“如果说秦浩蓄意谋杀自己的前女友,为什么不找个与他无关的地点动手?”龙泽希脱口而出,“为什么要毁掉自己的所有财物,让各种证据指向自己?”&1t;p>
“我也不知道,泽希。说不定情况忽然失控,搞砸了,而他原本没打算伤害她或者烧掉房子。”&1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