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死前创伤。”龙泽希说。
“也许是她死后被物体砸伤?”麦文说。
“不太像这种情况。”龙泽希把伤痕情况记录在图表上,开始作口录。
“气管里的血迹表明,当遭遇外伤时,她仍有吸气或吐气现象,”龙泽希解释道,“显然,当时她还在呼吸。”
“什么类型的外伤?”麦文问。
“穿刺伤痕。喉咙曾遭刺伤或割伤,颅骨底部、肺部和颈部都没现明显挫伤或骨折。舌骨无损,大角和骨体并合,表明她也许已二十多岁,而且并非勒毙或绳索缢亡。”
龙泽希继续进行口录,“下颌以下的皮肤和表层肌肉已被烤干,”他对着夹在领口的麦克风说,“气管末梢、主气管、左右支气管和小支气管的血液有热凝结现象。食道有出血迹象。”
龙泽希划出y形切口,揭开脱水严重、被烧毁的腹腔,接下来的验尸过程和平时并无不同。器官虽已烤焦,但尚可识别,生殖器官显示死者为女性。胃部有出血现象,胃袋空而紧缩,表示她基本没有进食。除此之外,他没现任何旧伤新痕。
身高无法确定,但可参考回归公式表,从股骨长度推算出受害者的身高。龙泽希到附近的办公桌旁坐下,在人体骨体表中找到了南方女性一栏。以五十点二厘米即大约二十寸的股骨推算出她的身高约为172。
体重的推断更加困难,因为没有图表或科学公式可供参考。实际工作中,常用死者的衣物尺寸来推测其体重。本案的受害者穿八号牛仔裤。根据手头的资料,体重在一百二十磅到一百三十磅之间。
“换句话说,”龙泽希对麦文说,“她又髙又瘦,有一头长,外表或许很性感,喜欢马,在秦浩农场大火生前就已死亡。她的上颈部在生前曾经受伤,左鬓一带也遭到刺伤。”龙泽希指点着,“至于为何受伤,原因不明。”
龙泽希站起身,开始整理文件资料,麦文在一旁看着他,若有所思。
她摘下头套和口罩,脱掉实验袍。
“如果她吸毒,你能看出来吗?”她问。电话铃忽然响起。
“毒物测试可以告诉我们她是否吸毒,她的肺部也可能会有滑石粉之类的切削剂等异物形成的结晶或肉芽肿瘤,以及用来过滤杂质的棉布纤维。可惜的是,可能现注射针孔的部位几乎已被烧尽。”
“脑部昵?经常吸毒是否会导致明显的脑部损伤?例如她是否已呈现某种精神困扰甚至精神错乱?因为秦浩说她似乎有些精神异常,”麦文接着说,“也许她有情绪低落或抑郁症等问题?这些看得出来吗?”
此时头盖骨已经打开,被烈火烧炙、橡皮似的大脑切片放置在切割板上。
“先,由于大脑已经烧毁,无法观察死后现象,但即便完好无损,试图以脑组织形态推断某种特殊精神症状,在大部分案件中只有理论上的操作可能。例如脑回扩张萎缩造成的灰质减少,或许可以成为一种参考依据;如果我们知道她健康时的脑重,也许可以据此作出某些判断,:例如她的脑重比以前轻了一百克,很可能是罹患某种精神疾病所致。但除非她的脑部有显示某种精神疾病的明显损伤或者旧有伤痕,否则我只能回答,不行,我无法判断。”龙泽希回答。
麦文沉默了,;龙泽希这种严峻而不算友善的态度显然令她有些茫然。龙泽希也很清楚自己待她确实有些苛刻,但无力改变。龙泽希回头寻找芬芬,现他正在一号水槽处拿针线缝合受害者身上的y形切口,便打手势要他过来。她距三十岁还有相当一段距离,过去主要在手术室和殡仪馆接受训练。
“芬芬,完成工作后把她送回冷冻室。”龙泽希对她说。
“好的,医生。”她回到水槽边继续手头的工作。
龙泽希拉掉手套,同口罩一起丢进验尸间随处可见的红色生物废弃物处理桶里。
“去我办公室喝杯咖啡吧,”龙泽希对麦文说,试图表现出文明人应有的礼貌,“顺便继续讨论这个案子。”
他们进了更衣室,用消毒皂清洁身体后换好衣服。龙泽希有些问题想要问麦文,事实上他对麦文相当好奇。
“回到刚才关于毒物引起精神错乱的话题,”穿过走廊时麦文说,“吸毒者往往会有自虐行为,对吗?”
“有些是这样。”
“他们经常死于意外或者自杀。再回到之前的问题,”她说,“这会不会就是生在她身上的行为?也许她在精神失常的状况下企图自杀?”
“我只知道她的伤口是在生前造成的。”龙泽希再度指出。
“如果她当时神志不清,很有可能自虐,”麦文说,“我们见过太多精神病患自残的案例了。”
她说的是事实。龙泽希处理过许多割喉、刺胸、残肢、对性器官开枪、走进河里溺毙等自杀自残案,跳楼则更不必多说。人们伤害自我的方式层出不穷,每每在他自以为见多识广之时,新的可怖招数又不断使出。
打开办公室门锁时电话正响个不停,龙泽希及时拿起话筒。
“我是龙泽希。”
“部分结果出来了,”毒物检测师梁静说,“酒精、甲醇、异丙醇、丙酮的测试值都为零,一氧化碳含量低于百分之七。我会继续测试其他项目。”
“谢谢,你帮了我们大忙。”
龙泽希挂断电话,望着麦文,将梁静所说结果转述给她。
“火灾生前她就死了,死于颈部严重穿刺以致吸入血液进而导致失血和窒息。按理说,我该等进一步调查后再确认死因,可我认为这起案子必须以凶杀案来看待。目前最要紧的是确认死者身份,在这方面我会全力协助。”
“可能是这个女人动手放火烧了农场,但在火焰上身前割了自己的喉咙吗?”麦文说,语气微愠。
龙泽希没搭腔,站在一旁的桌边给咖啡机添加咖啡粉。
“你不觉得谋杀太过沉重吗?”她又说。
龙泽希注入矿泉水,摁下开关。
“泽希,没人乐意接受凶杀案的说法,”她说,“想想秦浩的名气和可能由此掀起的波澜。希望你明白,你是在以卵击石。”
“烟酒枪械管制局也畏惧他吗?”龙泽希说着在自己散乱堆放着大叠公文的办公桌前坐下,和她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