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很想念她。你从没提到过,可是恩喜和你情同手足,我还记得我们共度的那些日子,我们三个下厨做菜,看电影,一起讨论案子和政府新布的垃圾措施,讨论着强制停职,税制和预算删减这些事。”
龙宁微微一笑,凝视着火焰。“我时常觉得她真是个走运的丫头。竟能拥有你。我时常想象那会是什么感觉,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我想的果然没错,她真是幸运,她大概是我唯一曾经交心的人,除了你以外,说来也真怪,在我认识的人中。恩喜算是个极度自我的人,她十分聪明,我想你不可能不想念这样一个人。”
龙宁穿着白色羊毛衫和奶油色的卡其裤,在火光中神采焕。
“龙尼,你今晚如果跑出去,一定会消失不见。”
她疑惑的皱起眉头。“在这种雪天穿的一身白,如果跌进水沟,直到春天都不会被人现在这样的夜里,你应该穿暗色的衣服,你知道的,对比色。”
“泽希,你喝醉了。唉,不和你喝了,我去煮咖啡了。”
龙泽希从冰桶里拿出酒,他的身边摆满了空的酒瓶,足足有二十四瓶。今晚他很可能喝醉,这很罕见,此刻的他不断想起那件事。脑海中浮现的那些景象,不知不觉中又进入了那个天花板上垂着电线的房间,看见了那些被截断的血红手脚整齐排列的列在那里,真相灼烧着他的心,他无法原谅自己。
龙泽希轻声说,“龙宁,我早该知道是她杨婷的,在我还没到他家,还没进入那屋子,看见那些照片和那个房间之前就该知道是他,我是说我的内心某个部分一定已经知道了,可是没有仔细聆听。”
龙宁没有说话,他当这是沉默。
“我早该知道是她的,也许他们就不会死了。”
“事后说早该如何很容易要知道。那些连环杀人犯的邻居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
“我的邻居也不知道我在做些什么。她害死了黄法医。我还没到她的墓前去看过她。”
“我们就别喝酒了,喝咖啡吧。再喝下去,你又该胡思乱想了。”
“我不能偶尔放纵一下嘛?我不想保持清醒。为什么?为什么我必须要做个理性的人呢?这个要精准,那个要确切什么和什么一致?什么物具有什么特性?都是些冰冷,锐利的,就像不锈钢解剖刀的字眼。就像你那次出庭作证一样,这些语言在法庭上对你又有什么帮助?用你的事业,你的一生做赌注,全都是因为林斯程那个混帐,我专家证人。我这个着名的法医。龙宁,我好累。”
“泽希,我会陪你去。”她轻声安慰。
2月18日。龙宁陪着龙泽熙搭乘一辆黑色出租车前往沪市,这天是车站生垃圾桶爆炸导致一处地下入口,一个酒馆和一个咖啡馆被炸事件纪念日。当时满天飞石,屋顶的玻璃屑裹挟着炸弹碎片,带着恐怖的威力如雨点般纷纷落下。这次爆炸并非针对恩喜。她只是不巧在那时来到了这里。
龙泽西走向车站中央地带几乎被拥挤的人潮淹没,售票人员正在窗口忙碌,墙上的告示板列着班次和时间,贩卖甜食和鲜花的摊位分布于此处,旅客可以在这里拍摄证件照或兑换零钱,垃圾桶大都放置在麦当劳之类的店铺里,公共区域一个都没有。
“现在可没地方藏炸弹了。”龙宁留意到了这一点。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龙泽希静静环顾着四周,鸽子群振翅从他们头顶飞过,追逐着面包屑。阁楼饭店的入口就在现在是肯德基的对面。这便是事件生的地点,没人知道恩喜当时在做什么,只能推测爆炸生时,她可能正坐在酒店前那些高高的座位中。
龙泽希只知道恩喜来这里是因为和某人有约,直到现在他仍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他的身份基于安全理由不能被公布。他们是这么告诉龙泽希的,但还有许多疑点,例如时间上的巧合,以及恩喜等候的这位秘密人士是否同样遇难,龙泽希扫视着不锈钢大梁和玻璃结构的屋顶,花岗岩墙壁上的装饰,以及拱门走道,那次爆炸,不曾在这里留下任何伤害,除了在人们心底。
“当时恩喜负责的案子事关炸弹袭击的线索,所以没人多说什么。”龙宁说。
“没错,这正是他当时手上的工作,也是他遇难的原因,但似乎没人想过其中的关联,没人想过,也许那并不是巧合。”
龙宁没有回答。龙泽希望着她,一颗心沉沉坠入安静的无底深渊,人声,鸽子群的扑腾声和月台上没完没了的广播声混杂成令人晕眩的声浪,忽然他眼前一黑。龙宁及时将他抓住,“你还好吧?”
“我要知道他到底和谁约了见面。”
“别这样,我们找个地方好让你坐下休息。”
“我要知道那次爆炸是不是刻意选择那个时刻引,我要知道那是不是虚构的。我怎么知道这不是某种掩护或者骗局,而实际上她还活着,并藏身于某个地方,类似受保护的秘密证人,换了个全新的身份?”
“不是这样的,”龙宁神色凝重的拉起他的手。“我们走吧。”
“龙宁,我必须知道真相,如果事情真的生了,我要知道那个和他会面的人究竟是谁,现在在哪里。”
“别这样。”
行人在周围穿来穿去,步履匆匆。对着他们视若无睹,建筑工人在装饰着新铁轨出怦然声响。龙宁叹了口气。别过头去。
“这是真的。恩喜已经死了。”
“那她要见的人究竟是谁?我必须知道。”
有人朝着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龙宁赶紧将他拉离人群。走向八号站台。她带着他走上一条蓝白瓷砖坡道。进入一个摆着长凳和寄物柜供旅客储存物品和寻找失物的房间,他们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
“告诉我,龙宁。拜托,我真的很想知道,别让我一辈子都蒙在鼓里。”
“把这件事搁在一边吧,我誓恩喜已经死了。”
“老实说,那次我和她大吵了一架。”龙泽希起身时感觉浑身虚脱,几乎无法思考。“她无法做出承诺,不愿冒任何风险,面对感情她永远做不到。为了工作,无论对象是谁,她错失了太多美好的事物,而这才是我最难过的。”
“走吧,龙宁,谢谢你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