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来,地下河也干了,他们把河床往下挖了又挖,挖了又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个小水洼,又靠着石柱上滴落的一滴滴山泉艰难维生。
但现在,水滴快没了,水洼也要干透了。
安提部落的人萎靡无力地坐在溶洞里,每一个人都是眼窝凹陷,皮肤干皱,嘴唇干裂,呼吸短促,这是缺水和饥饿造成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说话的欲望。
两个骨架粗大的女人正蹲在那个深深的水洼边上,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木质小勺,妄图从那堆快干透的泥巴里,再挤出一点点水分。
而几1个十多岁,骨瘦如柴的小孩,则端着石碗,虔诚地举在几1根倒悬的钟乳石下方,等待着上面的水滴落下来。
然而,水滴的度实在太慢太慢了,要很久才能滴下来一滴,接大半天都不够一小口的。
即便如此,孩子们依然眼巴巴地等待着,不知疲倦地举着碗。
部落酋长的妻子阿丹虚弱地靠在石壁上,看着溶洞外面,她的丈夫阿布带着几1个还有力气动的族人,出去寻找水源了。
尽管周围的地都被大家翻遍了,尽管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再找到新的水源,但丈夫依然不放弃。
因为他知道,再没有新的水源,大家都会死,而如果他也放弃了寻找水源,就意味着,整个部落将彻底失去希望。
没有了这口气支撑,可能族人们下一刻就会死去。
而现在,起码族人们心中还存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阿丹五岁的儿子依偎在母亲身旁,眼里全是暗淡的懵懂,阿丹摸了摸儿子瘦小的身躯,满是心疼和无奈。
怀上他的那一年,情况明明好转了,他们还以为不会再有灾难了,谁知道……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漫长的干旱,她宁愿不生下这个孩子,也好过让他短暂的生命里,充满苦难,没有一丝甜意。
“阿妈,阿爸会带回来水吗?”瘦弱的小孩用虚弱的声音问,眼里是让人不忍心拒绝的期盼和渴望。
阿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已经说不出骗孩子也骗自己的话。
忽然,溶洞深处,那一排排躺着的人里,有人出了哼哼声,其他人看过去,眼里都是近乎麻木的悲戚。
他们知道,这是又有一个人要走了,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其他人。
大家艰难地围过去,阿丹也努力站起来,走过去。
躺
在那里的,是一排老人,说是老人,其实年纪都不过四十岁,但一个个已经是白苍苍,瘦得皮包骨头。
他们几1天前就已经绝食禁水了,部落里就是这样,在生存资源极度匮乏的时候,年老的就会主动选择死亡,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更年轻强壮的族人。
灾难刚开始那几1年,还是真正的老人这么做,但最老的那一批死完后,就轮到五六十岁的,五六十岁的也死完了,又轮到更年轻的。
甚至到最后,已经不是按年龄来分,残疾的、生病的、虚弱的,受伤的,只要是生存竞争力比别人低的,就会被更早点地淘汰。
有的人是自愿,有的人则是被迫,无论是哪种方式,这个过程都充满血泪。
此时,人们围到那个出声音的族人身边。
他仿佛只覆盖着一层皮的脸,呈现出濒死的衰败感,目光涣散,嘴里哼哼着。
族人们仔细听,他在说,等他死后,让族人喝了他的血。
可是,他这样一副干瘪至极的身躯,又哪里还有什么血?
有人低低地哭了起来,不知是哭他,还是哭自己,但这哭都是没有眼泪的,身体极度缺水,又哪里还有什么眼泪可以流。
便是这哭声,也都是弱弱的,因为实在没有力气了。
阿丹握住这人的手,给与他最后的力量,口中低低地唱了起来,这是他们部落送别逝去的族人的亡者之歌。
他们相信,这歌声中的力量,可以让亲人安息,可以送亲人抵达永远平静无忧的亡者之乡。
其他人也跟着唱了起来。
低低的歌声在溶洞中汇聚,盘旋,这歌声中有凄楚,有痛惜,有无助不舍,也有美好的祝愿。
这人渐渐闭合了双眼,躺着的其他人,也有支撑不住,在这歌声中闭上眼睛的。
无论这一生经历过多少苦痛,这一刻,他们终于迎来了永久的安宁。
就在此时,溶洞之外突然传来一个他们从未听过的声音。
一个女子的声音,清晰,柔和,有力,像带着水汽的风,吹了进来,吹走了过于干燥的空气。
【冰雹世界的人们,你们受苦了,我是薇子,今天,我将为你们带来一个消息。】
歌声被打断,安提部落的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明白这是哪里来的声音。
这话语他们分明听不懂,但却离奇地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然后是随之而来的,担忧和惊喜。
担忧是担心又要生什么可怕的事了,而惊喜,则是因为,他们好像嗅到了转机。
是不是,他们终于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反应快的,已经趔趔趄趄往外跑。
阿丹的儿子一下子站了起来,结果因为晕眩又一屁股坐下去。
没有几1两肉的屁股摔得生疼,但他丝毫感觉不到,只激动地拉着阿丹的衣服:“阿妈,那是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