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尸现场位于青江河下游的东荒村水塔东侧,车开不进去,警车在水泥路上停了一排,警察们踩着湿泥,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一片水稻田,雨水将水塔通身淋成黑灰色,在铅灰的天幕下宛如石碑。
辖区派出所的警察早已在现场外围圈上警戒带,带队的是个老警察,浑身散着朴实的劳动气息,他边引着原昕往里走,边介绍案详情,是个画家现的,画家前阵子从市区来到东荒村采风,今晨早起来到水塔写生,才画了两笔,他就现水塔的小门敞开一条小缝,不时飘来恶臭。
画家放下笔,朝着小门走去查看,甫一拉动门把,就看见一个黑色,袋口紧扎的大号垃圾袋,他用脚踢了踢,见袋子底部流淌着黑红色,并散着浓重腥臭味的液体,他神经异常敏感,警觉地心里琢磨会不会是人。
好奇害死猫,从此这个世界上又消失了一个“扒袋”的好人。
平时一向平静的东荒村,在这个阴雨连绵的清晨,乍然喧嚣。人就这样,毫无波澜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奇,这时一个爆炸性的案件足为调剂群众庸庸碌碌的心。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围观的群众却不见少,一个个或打伞,或穿雨衣,有的似乎是闻声赶来,早已浑身淋透。
原昕皱着眉头看着被破坏的现场周围,朝韩栋摆摆手,韩栋会意,赶紧冲到群众面前,大喊:“警察办案,无关人员远离现场,快都散了!”
一旁维护秩序的辖区民警好言相劝,外带厉声威吓,围观的群众才一拥站在不远处的石板路,继续巴望。
步见德明知意义不大,他还是铺设勘查踏板,努力采集脚印,过了会儿,他才引导着原昕一行人进入中心现场。
刑事摄像的闪光灯此起彼伏,拍照固定证据,范达带人把尸体抬到遮雨布下进行初检,袋子里装着冯秀秀无头尸体,尸体已经腐烂,上面附着着尸水和蛆虫幼体,尸体已经呈现轻度巨人观化。
原昕蹲在尸体旁,问:“怎么样?”
范达摇摇头,回道:“尸体表面无明显损伤,衣物完整,嗯,”说着看向尸体下半身,“外阴没有明显撕裂伤,但口腔拭子,乳头拭子和阴拭子还是得做,不过以尸体现在的状态,不保证能验出多少东西来。”
庄星辰站在水塔外,正遥遥观望着这片稻田,空旷辽阔,距离密集的居民村相当一段距离,这里来往的石板路呈“丁”字状,他顺着某条小路看去,脑中自动匹配城市地图,那条路似乎通往新力村方向。
“辛苦。”原昕起身,将头上的雨衣帽兜往上一推,走到庄星辰身旁,循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怎么了?”
“那里通向新力村吧,”庄星辰一手撑着伞,抬手一指,“凶手先是抛了冯秀秀的头,再绕道这里丢弃尸身,这里的村民晚上休息很早,不过还是要详细排查,是否有人见过那辆银灰色捷达,外来车辆,如果见过肯定会有印象。”
韩栋带着一组探员在现场周边对村民进行询问,原昕则回到市局继续重新整合现有线索,他摸着下巴,盯着物证袋里那枚银色镶嵌绿宝石的袖扣看,慢慢说道:“这枚袖扣看起来不便宜,嗯?这上面好像有字。”
庄星辰凑近,借着原昕的手细看,“好像是L?”
原昕点点头:“好像是,孟媛!”
“在!”
“去各大商场或者私人订制的店铺问问,看哪家出售同款袖扣,尽快锁定袖扣的出处,还有那块布料跟进的怎么样了?”原昕问。
“我走访了整个辽海的定做成衣的商铺,都说没有做过那块布料的衣服,”孟媛想了想道:“会不会是网上买的,不对,这么贵重的东西网购应该不靠谱,不会是从外地购入的吧?”
如果要是从外地购入的,那排查的范围不异于大海捞针。
原昕沉吟了一下:“你先去落实袖口。”
调查任务一一部署,回馈上来的信息却差强人意。原昕一脑门官司地找邱山汇报了案件进展,领导虽未催促,但显然并不满意。
“原副呢?”老张急吼吼地跑进办公室,猛灌了半杯茶水,同事指指办公室,他又急忙跑过去。
“进来。”原昕从电脑前抬起头。
“原副,”老张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原昕对面,“我带人排查了一部分花店和苗圃,玫瑰花每家花店都卖,各家苗圃都种,再加上冰箱,还是没有可以怀疑的对象。”
原昕早已心知肚明,先不说辽海有多少家花店和苗圃,万一藏有花粉的袋子是凶手捡的呢,这似乎又是一条死路。
“别着急。”庄星辰的手轻搭在原昕的胳膊,宽慰道:“不是还有袖口呢吗,等等看吧。”
“还有一点很奇怪,”原昕看着庄星辰,神情略显疑惑:“冯秀秀头部的致伤工具还没有确定,那伤口建模我看了,接触面像扳手又不像,羊角锤……也不太像,还有就是范达说冯秀秀没有被注射药物,但身上却没有抵抗伤,也就是说她极大可能是约了什么人,然后被凶手从身后,毫无防备地突然袭击。”
“她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是自己主动关闭的,”庄星辰想了想,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这让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接近,“她知道我们警方在监视她,但在这个危机的档口却又不得不碰面……这期间只生了一件紧急的事件。”
原昕想了想,只见他眉头一压,目光与庄星辰相对,瞬时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