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昕盯着审讯室里的老辅警,目光仿若实质,就是这个人弄聋了庄星辰的左耳,如果脱去这身警服,他会毫不犹豫地一刀了解掉这个老东西!
孟媛轻轻推开门,探进头来,见原昕脸色不愉,她有些胆怯,试探性道:“原副,云南省厅的领导来了,说是要见您……”
原昕抬手制止:“我没时间,都是些表面漂亮赔罪的话,他们要道歉的人多了去了。”说完推开门走进审讯室。
审讯室的门推开,原昕走到老辅警的面前,啪地把几张照片拍在审讯铁桌上,他目光鄙睨,揶揄道:“怎么样?这就是你们玫瑰神信徒的圣地吗?”
老辅警嘴里的念叨忽地停顿两秒,复又响起。
审讯室里惨白的灯光映在照片上,无人踏足的原始森林深处,被开垦出上百亩的空地,数不尽的罂粟花在遮天蔽日的林荫下尽情生长,几个皮肤黝黑的村民手持刀片,他们正在收割罂粟。
这是无人机拍摄的画面。
原昕几乎是饶有兴味地欣赏他的表情,然后略微凑近,故作神秘而轻蔑地说道:“快点功禀明你的玫瑰神,看它会不会救你?”
老辅警的嘴角抽动,终于抬起头,仇视的目光恨不得把原昕洞穿,他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所以呢?证据呢?”
“哈哈哈——”原昕忽然大笑起来,走到对面的小桌前,又蓦地回身,他冷哼一声:“你觉得你的信徒都会像你一样吗?‘利益’面前他们都争抢着往出吐,减刑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嗯?”
原昕的审问方式,从来都是威逼利诱,恩威并施的,直接把背后最重要的事实推在嫌疑人的面前,在心理上抢占先机,掌握主动权,让老辅警知道他在警方的名单里并非知无不言的唯一人选。
逼迫,对待顽固的犯罪分子更有用。
正如原昕所料,老辅警在听到他那几句话后,一向堪称坚定的目光忽而闪烁起来:“他们,他们能知道多少。”
原昕回身眼神示意韩栋,韩栋从档案袋里拿出一沓文件,原昕接过,一张张开始翻阅,边看还时不时地皱眉,嗤笑,叫人摸不准心思,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正在审讯室,对于老辅警的话并未理会。
人就是这样,当你被步步紧逼的时候会有种憋闷喘不上气来的感觉,一旦被晾起来,又会忐忑不安。因为你不知道下一步,他会出其不意地做出什么。
审讯室的空气安静异常,只有灯管出轻微的嗡鸣,这便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老辅警的目光始终盯着原昕,屁股在椅面上不停地挪动,终于他承受不住,开口道:“我想喝水。”
两分钟后,老辅警通过吸管喝了一杯冰水,他看了看两只受伤的手,妥协般道:“你们问吧。”
前两晚的狠辣气势全无,此时老辅警与那些在公园打太极的老头无异。
“先说说玫瑰神吧。”原昕道。
“我们玫瑰镇信奉玫瑰神已久,”老辅警微眯起眼睛,像是透过虚无的空气望向陈旧的过去,“玫瑰神起源于《玫瑰经》,可能真是天意,我们的镇子也叫玫瑰镇……”
老辅警讲述了玫瑰神的起源,玫瑰神源于《玫瑰经》,《玫瑰经》是敬礼圣母的祷文,提取其中寓意美好的欢喜、光明、荣福,然后提炼出教义——生于泥沼,向往光明。玫瑰镇向来落后,本想通过信仰来支撑信念,然而饮水不能饱,当你在深夜的床上饿得肚子咕咕叫时,当你身患病痛躲进森林自生自灭时,当你想努力读书逃离这里时,那些虚无缥缈的神灵从来没有睁开眼过,你依旧身陷泥沼,从未见过光明。
后来,他们将信奉的神灵还于上苍,开始自己寻找办法,那就是现在形成规模的制毒贩毒网络。
老辅警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似乎有些后悔:“每个坏人其实都有一个借口……”
原昕不想听他辩解,犯法就是犯法,任何理由都不行,他打断老辅警的话,问道:“你的意思是,李老太是你们的圣主,李进不是信徒,那他去找李老太干什么?”
老辅警的瞳孔紧缩,脸色不太好看,他审视着原昕冷肃的面孔,最后道:“是李老太的儿子叫他来看望的。”
原昕难以置信地望向韩栋,韩栋摇摇头,意思是没有查到李老太的亲属关系,思忖两秒后,他追问道:“他儿子在哪?”
“三十年前就走了,他和我们这群人不一样,”老辅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续道:“那人从小学习就好,干活的时候拿着书,去茅房的时候也拿着书,他说知识改变命运,后来就走了……”
老辅警说李老太的儿子叫李志远,他看不惯自己的母亲整日招摇撞骗,直到李老太用祷颂经文,导致一个七个月大的婴孩死亡后,李志远决定远走他乡,离开这个穷山恶水,愚昧无知的家乡,从此再未踏足玫瑰镇。
原昕问道:“李进知道你们制毒贩毒吗?”
老辅警点点头:“他是我们大老板的人,有很多往来的生意都是他来联络的。”
原昕惊愕万分,李进竟然不是邪教组织的成员,现在看来他跟贩毒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祝语娇在这个贩毒集团里又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是藏毒,亦或运毒?
“你们的头儿是谁?”原昕问道。
老辅警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知道?”原昕不信。
“不知道,每次来监督我们加工的都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我们从来不知道大老板是谁,不过现在想来,应该是他吧。”
“那男人有什么特征吗?”原昕追问。
老辅警咽了口唾沫:“个子大约一米七五左右,长得很白,说着标准的普通话,不是黑查那边的人。”
老辅警整个人佝偻着,之前挺拔的肩头陡然落下来,萎靡的状态仿佛老了十岁。原昕见过太多罪大恶极的人,其中不乏垂暮老人和十几岁的孩子。原昕对他没有丝毫怜悯,他翻了几页卷宗,抬头问道:“你们的钱怎么处理?能提供银行账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