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越来越急,甚至跟着女人跑了起来,女人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她不敢回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还有15o米,马上就能得救了,路口有家加油站,那里二十四小时营业,自己一定会得救。
呼——
呼——
女人呼吸沉重,她抬手将身上的包摘下来,抱在怀里,里面有她的手机,她要报警。
手机已经按亮,解锁,女人哆哆嗦嗦地按下1,就在她再次按下1的瞬间,后脑被狠狠地锤了一下,接下来又是一下。
啪——
手机掉在地上,女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呼救,就歪歪斜斜地倒了下来,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眼睛看着胡同出口,还有5o米,她也许就得救了。
鞋底踩在粗粝的地面,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男人转到女人的面前,俯视着,就像上帝俯视渺小的众生。
男人蹲在女人身旁,一双黝黑如海的眼睛死死盯着女人的脸,他像是思考,又似在确认,足足半分钟,他才勾起嘴唇,似乎是想起了某件愉快的往事。他伸出手将女人的右手从身下拉出来,仔细,认真地摆在地上。女人白皙修长的五指在冷淡的月光下泛着白光,一丝生气没有,当然,她已经死了。
男人伸出他枯槁,粗糙的左手,小心地拂过女人冰凉的手背,大拇指到中指,再到小指,他像是欣赏奇珍异宝,又像是呵护备至的爱人。忽然,他收起笑意,高高扬起手中的武器,狠狠砸在女人的手背上。
一下。三下。七下……
整个胡同回荡着“咚咚咚”的声响,宛如晴空乍起的惊雷,却叫不醒可以拯救她的众神。男人缓缓直起身,他仿佛累极了,身体有些摇摇晃晃,如果你仔细观察他的脸的话,你会现他在笑,是舒畅,是兴奋,是如释重负,是仿佛被困许久的人被解救的容光焕!
“晚安,我的女神。”男人将凶器藏进怀里,跨过女人血肉模糊的身体,朝着胡同一头走去。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一阵铃铃铃的手机来电铃声回荡在逼仄的胡同。女人早已没了呼吸,即使是最熟悉的人的呼唤也叫不醒她,最终,手机屏幕熄灭,铃声停止,一切回归平静。
男孩果断地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电话在挂断的前一秒被接起,一个困倦的声音传来,“你好,南城区公安局,请问生什么事?”
“我妈妈没回来,”男孩声音坚定,不似同龄孩子的胆怯,续道:“我妈妈说今天加班,会在一点前到家,现在已经两点多了,她还没有回来,我要报警。”
“小朋友,”电话那头的警察不太相信男孩,以前经常有孩子恶作剧说生了命案,结果出警到现场一看什么也没有,“好,你的情况我记下了,也许是你妈妈在单位住下呢…”
“不可能!我妈妈不会让我一个人在家过夜!”
“好,我明白。”警察再次试图劝说:“也许……她还在加班,忙完了就会给你回电话。话又说回来,就算是失踪报警,那也得是24小时以后,这样吧,”警察似乎对孩子很有办法,“如果天亮以后,嗯,七点吧,你妈妈还是没消息,我们就出警,好吧。”
男孩睁眼坐到天亮,六点五十五分,家里的固话响起,他赶紧起身,飞奔到电话跟前,一把抓起话筒,急切道:“妈妈,你怎么……”
警戒线将胡同圈了起来,法医正在尸检,刑事摄像手里的照相机不断地闪着光,有的警察在盘问现尸体的人,有的在搜集物证,忙忙碌碌。
警戒线外两米,男孩呆呆地看着中心现场,他从密集的人缝中只见一个女人躺在地上,熟悉的水蓝色连衣裙,黑色邮差包,还是出门时穿的那双裸色高跟鞋,只是这些都成了现场物证,成了死者的遗物。
男孩抬起警戒线,缓缓走到尸体跟前,晨光照亮他弱小的后背,好像整个人平白的长大了一倍。他看着妈妈睁大的双眼,黑色的瞳孔毫无光彩,再也无法对他笑,男孩蹲在地上,好像不太相信地上的人真的是他妈妈。
“妈妈,”男孩轻轻地叫了一声,好像怕惊扰了正在熟睡的人,“妈妈,你怎么了?”
“怎么不回家?”男孩只是嗫喏着,却不哭,这种没有哭泣和歇斯底里的难过是最坏的情况,悲伤的情绪不能及时得到释放与纾解会在心理留下病根,“我还在等你呢,隔壁的王奶奶给你留了最爱吃的水饺,我们……”
男孩看着妈妈被捣烂的右手,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红的鲜血,白的指骨,就像一幅血腥的地狱图展现在他的面前。男孩站起身,跑到警戒线外,扶着墙大呕起来。
时隔多年,他仍然记得这个早晨,这个残酷而血腥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