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主上来了”
刚才打断他的那名女官正站在一扇屏风侧面,这时他看过去,那女官依旧像是什么都没说过一样,抬给了他一个满是崇敬的笑容。
然后下一秒又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怎么觉得浮春宫内的人都有点讨厌他呢
错觉
“不是你的错觉。”另一道声音带着些古怪的歉意传进他的耳中。
尚隆将就着扯了扯嘴角,笑着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与他同为胎果的王者。
徇王玉江被传喜好美人,据说本人也是个难得的美丽女子,尚隆打眼一看第一感觉,却并不是那样一张脸有多么美丽,或是那样一双眼睛里,到底压着多厚的乌云、又到底闪着几颗星星。
真是国如其人不,人如其国啊
徇玉江这个人非常的违和,她非常的白,不是闻名十二国的那些美人们牛奶一样的乳白,而是那种不带颜色的、非常冷硬的,石头一样的白。
同理,这个人的头眉眼也非常的黑,尚隆知道舜国盛产石料和玉种,这徇王,当真是一副拿舜国珍宝雕出来的样子,白硬玉的底子黑云石的头,那眼睛,差不多就是嵌在上面的一双黑曜石种子。
也是难得啊
但真正让尚隆一眼就认出这人必定是徇王的东西,却是她身上那种味道。
不止是外表,徇玉江这个人,看起来便和这个国家一样。
气场、味道、还有那种似有似无的微妙气息。
就像是一棵根系非常繁荣的树木,她的内在充满生机,遍布了整片土地,密密麻麻的占有了地下的一切,但拔出土地的那一部分,却却干枯的只有一截细小的木桩。
一种看上去了无生机,实际上却旺盛的可怕的感觉。
徇玉江看着他的眼神颇为古怪,还有些不可置信的嫌弃,尚隆心之他一路跟着车队,穿的是人家赶车的衣服,和徇王那副做派怕是要差得远,但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会因为衣着露出这种表情的人。
“延王陛下比我想象中好看一些啊”
这尚隆一时倒觉得这真是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话题。
徇王爱美,便是对着他国的王也能这样说出口来吗
也许是因为面孔,也许是因为那样奇异的气质,也许是因为整个沿途所见那些与传言并不相同的臣民,小松尚隆并没有在这个人身上看出那种属于失道之君的偏执或是疯狂,徇王就如同他的第一印象一样。
非常的违和。
“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年长的男人惯于应付各种场合,他其实属于玉江最麻烦于应付的、那种笑的很爽朗,但是心特别脏的类型。
到底还是关乎民生的话题,尚隆作为一国之君,对于舜的现状也不知该如何评价。
“你的国家,正在出现问题”
“确切的说,”徇王和她的女官一样喜欢打断人的话“我的国家,曾经有问题。”
这个一切尽在掌握又死不悔改的样子真是尚隆咬了咬牙,他时常在各国游荡,亲身体会民众的需要,所以才会更加了解如何治理国家,舜极国虽然与雁隔着很远,但每一位失道的君王都代表着无数即将流离失所的百姓,他来舜国,只是为了评判一下民风,见到徇王,也只是想顺便给一些建议。
“我大概知道你想要干什么。”延王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是与开始全然不同的严肃“在白纸上重新书写,确实要比在别人的画作上进行修改要容易得多,可是国家不同于画作,你要完全的拆掉这里再重建,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嘛,虽然我确实是这么个意思”
“所以说”一直被插话的尚隆终于成功反杀一次“虽然用一代人的痛苦换取后来的幸福像是很有远见的想法,但是作为王者,不论哪一代人,他们都是我们的子民让他们幸福才是王者的职责所在”
“更何况,”小松尚隆说出了非常残酷的现实“因为过于压迫反而被逐下王座的君王不在少数徇王这样的做派你不担心,会被自己的臣民推翻吗”
“完全不担心。”
徇王饶有兴味的砍了他半晌,问说“延王陛下一路从临州走来,看我舜国风光可还入眼”
这正是尚隆最猜不透的地方,乘坐妖魔飞上天空时他曾经向下望,那些不断被平整出来的小路,与其说是小路,不如说是一道道的地基,那样的大小,那样的密度,要不是在半空中看到底下那副巨大的棋盘,尚隆也只当那些树只是种来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