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以撒摊手,“您认为现在王国不应该被推翻么?”
西尔维娅:“这……”
“贵族们迂腐不堪又自私自利。他们手握令人咋舌的人脉与财富,却只知道用这些东西进一步盘剥平民。这些住在城堡里的人早就不缺钱了——无论他们过得
多么纸醉金迷,手中的财富也依旧足够流传数代,钱对他们而言早已只是个数字,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只想看着那个数字上涨。”
“贪婪已经完全将他们侵蚀了,让他们丧失了对同胞的怜悯,让他们觉得再多的人命也不如那个数字的上涨重要;大义在他们心里更是无处可寻,就算王国深陷战火,他们想的也只会是如何通过这场战火为自己多谋取一份利益。”
“而那位高坐在王位之上的国王陛下——虽然他是我的父亲、也是您至交好友的丈夫,我们理应是他最亲近的人。可我想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他太糟糕了。他懦弱无能地逃避一切,刻意地忽视当他身居如此高位,对恶行的逃避无异于纵容。”
“至于您,我尊敬的老师,我完全明白您对我母后的感情,也理解您因为这份感情的存在总想缓和我与父王的关系。您不愿矛盾激化,因为您不愿看到母后的在天之灵不得安息——可是您有没有想过,她与我父王之间的关系,或许才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以撒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丁点波澜。
这种平静莫名地让西尔维娅感到害怕,她于是激动起来:“不,不是的!忒嘉拉深爱你的父亲!”她提高音量,似乎这样才能给自己一些支撑。
以撒注视着她,缓缓摇头:“在她离世之前,是的,她深爱着他。”
西尔维娅一愣。
“可那是十几年前了。那时不论父王还是这个王国,都还没有这么糟糕。”以撒向西尔维娅踱了一步。他明明平静依旧,却在气场上带来了一种“逼近”的感觉,令西尔维娅的心神乱了两拍。
又听他继续说:“倘若您从前对我讲的那些都是真的,您就应该意识到,母后在世时一直试图让她懦弱的丈夫变得更好,也在试图拯救这个王国——那么如果她活下来,如果她活着看到今时今日的一切,您觉得她还会保持那种深爱吗?”
“不……”西尔维娅慌乱的摇头,口吻无力得快哭了,“斯卡……你不能靠这种无法验证的假设来做决定……”
“为什么不能呢?”以撒笑着反问她。
西尔维娅被他问得懵了,在她看来这个答案是理所当然的——哪怕只是出于对亡者的尊重,也不应该这样胡乱推测她的心路历程。
但以撒道:“我想,我的母亲在爱情上或许眼光不算好,但她也从未将爱情看做最重要的事吧?”
西尔维娅一阵恍惚。
“如果您认同这一点,那么——”以撒语中一顿,“只顾及她所谓的丈夫,却忽略她所在意的子民的安危,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亵渎呢?”
“你……”西尔维娅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跌退半步,望着以撒,薄唇颤栗不止。
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因为她完全慌了。她发觉自己一直以来苦心维护的事情竟从最基本的逻辑上被彻底推翻,一切都突然变成了一个错误;她还感到伤痛,因为她此生最重视的感情正遭到质疑,
并且这份质疑来自于她最在意的人的儿子。
她难过、委屈,委屈到不能自已:“斯卡……()”卟祙赑Ⅻ評???坛?????葶?虎?敧?“??????恏葶???⑤()⑤『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这是一句无力的争辩,但又更像是在对什么人起誓。
“老师,我无意指责您。”以撒喟叹摇头,垂眸翻了翻背包,找出一条【手帕】递给她。
可西尔维娅没有接。
她紧咬薄唇,定定地看着以撒,充盈泪水的眼睛显然在一遍遍地问:你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以撒又叹了一声:“我清楚您与我母亲牢不可破的友情,刚才的话绝无攻击的意思。我只是想找到一个更为理性的答案,让一切变得更好,让您和我都能真正完成故去之人的心愿。如果我的话伤害了您,我很抱歉,但那句话对事不对人。”
“况且,我也并不能说我一定是对的,您可以不赞同我,因为您的确更清楚我的母亲与父亲之间的感情。”他的分析淡泊而客观,下一句话又变得笃信无比,“只是,也请您允许我坚持我的看法,让我完成我想做的事情。”
西尔维娅拭着泪,在以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透过迷蒙泪意看到的身形,忽而跟记忆中的那位挚友重合了。
——她记得她曾与忒嘉拉因什么事情观点不合发生争执,现在她已经不记得那件事是什么,只记得她被气得哭笑不得地朝忒嘉拉抱怨:“你是怎么做到这样温柔、理性,却又无比固执的?!”
从这一点来说,他真的像极了他的母亲!
这个念头令忒嘉拉的心一软,她在怔忪中破涕为笑,笑了有好几声。然后她拭干残余的眼泪,情绪也随之平复下来,打量着以撒,又道:“可是我猜,子爵还不知道你的这些打算吧?她看起来并不像个有野心的人。”
“是的,她还不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我想等领地进一步发展之后再提也不迟。至于野心……”以撒语中一顿,用低垂的眼帘隐藏住情绪,“您说得对,她不是个有野心的人。”
“那只怕事情不会如你所愿,哈哈,你向她提出这些建议的时候可要小心一点,她能不被你吓到就已经很好了!”西尔维娅笑意迷离地缓了口气,“但总之,祝你一切顺利吧!我不知道我日后有没有可能真正接受你的想法,但不管怎么说,我都支持你用你的方式来怀念忒嘉拉。”
“谢谢。”以撒颔首说。
他其实在想:不,您不了解叶沐——她绝对是个有野心的人。
她看似随和,实则坚定,又有才华。更重要的是,她想施展她的才华。
这样的一个人,野心是与生俱来的。
否则她从一开始就不会同意来当领主,更不会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就将领地发展得这样欣欣向荣。
或许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只是“按部就班”,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出了多么罕见的成就。
就像她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野心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