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借口!”郑玉德又提高音量:“什么怂恿,我看主因还在自己,怪自己没长脑子,糊涂!二两猫尿就找不着北了,还敢驾车,狂妄!”
从郑玉德的语气和情绪里不难听出,他既有对唐文泽的惋惜,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气恼,更有对媒体组建工作陷入被动局面的不满。
“小荆你给记住,打败你的人永远都不是别人,是自己!如果自身够硬,别人怎么耍花样也打不败你!还有,原则问题不能心软更不能手软,我们不只需要老实本分的干部,还需要思想过硬、意志也要足够过硬的干部,这也是你第一天来我送你的忠告。”
说是忠告,其实是要求,荆涛刚要表态,被进来的人打断了。
林秘书顾不上敲门,就神色紧张地进来了,他说:“刚接到电话,高新区村民在施工现场和工程人员发生冲突。”
郑玉德立刻问道:“曹国辉和何千回去了吗?”
“已经走了,就是曹书记给我打的电话,他不敢直接跟您说。”
“不敢跟我说事情就能过去了吗!走,去高新区!”郑玉德立刻站起来,虎着脸说道。
“您不能去,上午差点就……”林秘书欲言又止。
“差点什么?我就不信清阳百姓能把他们的市委书记吃了!”
郑玉德的确像变了一个人,变得脾气暴躁了,也可能是基层工作的压力让他变了性情。
“那……我先给耿局长打个电话。”
“不许通知公安!”郑玉德厉声说道。
这时,又进来一个人,是市委秘书长宜城。
他不认识荆涛,见有外人在,刚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郑玉德问道:“是不是高新区工地的事?”
宜城说道:“您知道了?”
“刚听说,我马上去看看!”郑玉德说着就要朝外走,到了门口回过身跟宜城说道:“你马上通知在家的常委,晚上开会,另外,邀请企业代表参加,还有,替我约下盛总,看他明后天是否能来趟清阳,如果不能来,我什么时候去拜访他,定好时间,越快越好。”
如果荆涛没记错的话,刚才郑玉德也让林秘书约盛总。看来,他真是气糊涂了。
林秘书看看宜城,宜城没有说话,他知道阻挡不了市委书记的脚步,只好跟林秘书说:“去吧,注意安全,约盛总的事我来,时刻保持联系。”
荆涛见郑玉德走了出去,也只好跟着出去。
“荆主任。”
有人叫他,声音不高。
荆涛回头一看,是唐文泽,原来他没走,一直在对面林秘书的办公室等他。
“唐老师,您有事吗?”
唐文泽塞给他一个纸条,说道:“这是我的电话号码,等您什么时候有空就给我打电话,我想跟您聊聊。”
“好的,谢谢您。”
郑玉德的车子早就发动着停在门口,林秘书小跑着奔到前面,给郑玉德打开车门,郑玉德坐进去后,看了荆涛一眼,往另一侧挪了一下,他的意思很明显,空出的地方是让给身后的荆涛的。
虽然郑玉德没有明确要求荆涛一起去,但他的眼神和动作说明了一切。
荆涛没再犹豫,他立刻坐了进去。
路上,郑玉德紧皱眉头,脸朝外,一言不发。
如果在平时,领导不说话荆涛是不会主动说话的,但此时他的身份是传媒中心一把手,说俗一点,是喉舌,发生了什么他有义务知道。
他看着郑玉德轻声问道:“郑书记,您看我刚到,许多情况还不了解,需要媒体做什么,还请您指示。”
郑玉德这才扭过头,缓缓说道:“媒体做什么是高雁云的事,你该做什么会知道的。”
这话让荆涛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又不好明问,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郑玉德又说道:“你眼下需要做的是尽快将牌子挂起来,圆满完成媒体改革任务,做好这件事,就算给市委市政府分忧解难了。”
看得出,媒体改革这项工作,或轻或重,都是市委市政府当前工作的一个难点。
荆涛赶忙说道:“我正想请教您该从何下手。”
郑玉德说:“这个问题你跟高雁云商量,尽快拿个方案出来。前提是,少跟政府提要求,有什么困难你们自己解决,总体原则就是实现自负盈亏,市里不再拨款,至少目前不会再拨款,也无款可拨。”
“那以后呢?”
“以后视财政情况而定。”
荆涛知道,政府的财政永远都是紧张的,但从一位市委书记的嘴里说出,那就是真的紧张了,甚至很严重。
郑玉德又说:“比无款可拨更严重的就是,我们有些干部的思想僵化,没有危机意识,还把目光盯在土地上,坐等国家调控政策松动,还在想着下一拨红利的到来,而不懂进取和思变,这比财政缺钱更严重。真有发不出工资的那一天,就该跳着脚骂人了。有时我真想,干脆下发个文件,停发两个月的工资,以此督促各级干部增强危机意识,转变思路。”
在荆涛的印象中,郑玉德不是个脾气急躁的人,怎么刚到清阳半年,就变成这样了,心里想着嘴上就说了出来:“没想到您脾气变急了。”
“不急不行啊,过去在政研室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像GDP这些数字指标跟我没多大关系,现在不行了,一睁眼就是事,而且都是大事、要事,这些事都需要真金白银才能解决。”
是啊,能到市委书记这里的哪有小事?
“只住不炒”政策的出台,挤出房地产业泡沫后,恐怖发展的房地产业被迫按下制动键,曾经高度依赖地产经济的地方财政,忽然失去重心,在新的经济增长点出现之前,各地都不同程度出现财政紧张的局面。
紧张到何种地步,一直在省机关工作的荆涛没有直接体会,如同之前GDP跟职务关系不大的郑玉德一样,但今天作为清阳的一分子,而且即将失去财政依托的新闻传媒中心主任来说,他感到了压力,是实实在在的压力,他没想到这个压力这么快就降临到了自己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