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堂嘴角抽了抽,没有答复这话。
李海存又点了一支香烟,续上了刚才被打断的瘾,接着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之前就看出来你对苏傲雪不一般了。人人都说感情无价,但其实感情很耽误事的。如果容忍你们如此情厚地展下去,对我来说很不利。要我放手可以,但你给的价码得管到我后半辈子。”
杜景堂听了,恨得牙根痒痒。他真想破口大骂,做丈夫的人说出来的话,居然是娼门之中的生意经,简直把妻子看得连脚底的泥都不如了!
可一旦骂出来,他自己固然是舒坦了,岂不要把苏傲雪拉进来比着那很低贱的职业嘛。以他对苏傲雪的爱惜,是绝不肯把她的名字,与那种不堪入耳的字眼放在一处的。因此,他最后只是用力地把右手的食指挥出重影,咬着牙道:“你还真是厚颜无耻啊!”
一桩在苏傲雪看来难于登天的事,竟然就在杜景堂敲下图章的一刻,暂时宣告结束了。
李海存端着支票带走带看的,简直爱不释手。当他踱出茶室时,想起方才杜景堂要他签字盖章的契约,不由轻蔑地背了一句:“离婚书契立定,不得再行纠缠?”他慢条斯理地把支票叠成小豆腐片,稳稳地藏进里侧口袋,眸光随之染上了很重的戾气,“杜三爷也不过如此,既然先说了不愿闹到公开,那我何须怕那个契约。反正不管我如何纠缠,你们总不敢跟我对簿公堂!”
而拿到了契约的杜景堂,完全没想到自己开门见山表示交涉最好私下解决的话,和最后提出立约企图约束李海存的行为,有自相矛盾的问题。他自然更想不到,这样会有空子给无赖小人去钻。
他还是高高兴兴举着自己换来的好成绩,敲开了苏傲雪的房门:“你看,交给我来办,一点不费事的。”
苏傲雪接过来,心里有种刑满释放的狂喜,当然脸上的欣喜就藏都藏不住了。一式两份的契约被她拿在手里整读了三遍,才抬起一双笑眼看向杜景堂。叫人家一直站在门口自是礼数不周,可她总不好意思直接请人进屋的。因就微微低下头,偷眼睃着杜景堂,抿着唇轻声道:“多谢你了……”
恰是此时,有住店的客人说了句“借过”,由杜景堂身后经过。他向前一让,半只脚几乎就踏进了屋内。苏傲雪因他的靠近而方寸大乱,一只手往心口上一抓,另一只手始终握着门。
杜景堂嗅到她身上的香气,看着她手足无措的小动作,脸上现出很浓的笑意来。
昨晚上,苏傲雪打扮得很精心,却给人一种带了假面的束缚感。今天她一点脂粉不染的样子,反而有种独特的天然美。
尽管这样也是很美,但当杜景堂扫了她周身,现她一件饰也没有的时候,还是觉得遗憾。她身上应该有些点缀才是,饰不要多但要好,比如宝光很足的钻石戒指,或是种水俱佳的翡翠手镯。名贵的珠宝戴在金玉其外的人身上,只有一种俗气的美丽,只有精神世界也很富有的美人戴上珠宝,才是相得益彰呢。
杜景堂是个想到什么就急于去做的人,他旋即问道:“要不要去置办些衣裳?房子也不是说一半天内准能找妥的,恐怕你暂时还得在这里住几天呢。”
苏傲雪知道这样拧开水龙头就有暖水用的饭店住一晚不便宜,立刻急着表示:“我会尽快找住……”
杜景堂听她说话完全是想岔了,当即举手拦住,道:“我来办我来办,都是小事。我是说……我们出去转转吧,看看你要买什么东西不要。”怕她不答应,又赶紧补充,“就是逛逛公园也好啊,今天总算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这样子把话都说圆满了,苏傲雪自然只好跟着来了公园。
对于离婚的问题,因为此前她一直希望靠自己的能力办成,这是很难的,所以事情就拖着。现而今,靠杜景堂出面,有他解决金钱上的困难,简直是易如反掌了,只谈了一回,便能拿到李海存亲自盖章的保证。
不过,姓李的真有那么好打吗?
苏傲雪不能够完全放心,她觉得解决自己心头重重顾虑的最好办法,还是要趁早经济独立。
“房子,我不要住太贵的,亭子间就足够了。因为我暂时还没找到工作,我负担不起太高的房租……”除了这个,苏傲雪还想问问自己这自由身,是花多少钱换的。这样她心里也好有个底,究竟需要还杜景堂多少钱。然而,她又怕数目太大了,有些不敢听。
仅犹豫的片刻工夫,杜景堂已经接过了话茬,兀自打算起来:“至少,应该有个朝南房间吧……我们可以先不谈这个,你打算找什么样的工作呢?”
杜景堂从前的同学,都是青年才俊,他们中许多人现在都有着不错的社会地位。要说给他自己谋事,他当然有顾忌,觉得彼此是同样的起点,几年过去了,自己差了人家太多。可如果是苏傲雪想找事做,他就觉得拜托人的话很好说出口的。
然而,苏傲雪却说:“我,我自己先打听看看吧。”
“需要我帮忙吗?”杜景堂点明了问。
苏傲雪咬着唇,垂着脑袋微微摇头,接道:“我先试试自己的身手吧。”
杜景堂笑起来问:“你是跟我客气,还是跟我见外?”
苏傲雪不由地停了脚步,侧过脸定定地望着他胡思乱想。此刻他的样子看起来可太真诚了,他果然是个一片真心为她着想的人,该有多好呀。
杜景堂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她一改从前不敢多看他的样子,突然这样目光灼灼地望过来。他就情不自禁地牵起她一只手,也不管她的挣扎,紧紧地攥在手心里,笑着道:“你今天彻底恢复自由身了,我们现在就算是自由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