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量力的矮子,现在轮到你受死了!”科塔尔冷笑着举起三叉戟,利刃闪烁血色魔光,正要掷出这柄致命的武器杀死矮人,耳畔突然传来急促的破风呼啸。
“恶魔之子”抬手一抓,将身侧射来的箭矢牢牢握在掌中,露出掌外的半截箭尾剧烈震颤,仿佛具有生命。
科塔尔脸色变了变,强忍着掌心的灼痛扭头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残废的右腿装有一条简陋的义肢,看上去就像一截未经修饰的木桩,手中握着一张同样简陋的长弓,弓弦还在嗡嗡颤动。
“哈!又来一个送死的老家伙!”科塔尔蓦地发力,捏断掌中箭矢。
老游侠纪尧姆·泰尔对他这带有挑衅意味地举动报以一声哂笑,拉满弓弦,看似随意的向天射出一支箭。
科塔尔不明白老人此举是什么用意,警惕地抬头追寻箭矢踪迹。然而那支箭矢在离弦刹那就像融化在空气里,早已无迹可寻。就在他满腹疑惑的时候,前方突然掀起魔力波动,一大片密集的箭雨像是凭空被创造出来,汇聚成黑压压的云团,呼啸着迎面射来。
科塔尔脸色大变,慌忙挥舞冷血三叉戟格挡。箭雨席卷而过,在蜥蜴人领主身上留下无数细小的伤口,虽然还不至于危及生命,遍体鲜血淋漓的样子却着实显得有些狼狈。
“可恶的老家伙,我要亲手剥下你的皮,捏碎你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
羞愤促使科塔尔双目充血,发出恶毒的诅咒,正要出手反击,忽然听见身后吹响撤退的号角。
科塔尔脸色变了变,强忍着满腔不忿展开黑翼腾空而起,飞回自军阵地,落地后大步冲向巴松长老,劈手夺下号角摔在地上,一脚踩得粉碎。
“巴松!你是老糊涂了吗?为何偏偏在这即将攻陷敌军阵地的关键时刻下令撤退!”
面对科塔尔怒不可遏的咆哮,巴松摇头苦笑。
();() “族长大人,我不得不提醒你,此刻战斗在最前线的都是我们的嫡系人马,如果继续推行这种不计伤亡代价的强攻战术,即便最终如你所愿攻陷德林镇,我们的嫡系部队也将因伤亡惨重而受到削弱,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部落中那些三心二意的家伙。”
科塔尔听了巴松这番话,像是被当头浇下一桶冷水,暴躁的情绪立刻冷却下来,环视战场,果然发觉为数不少的蜥蜴人将领并未积极率部参战,只是在装装样子,应付差事。
“冷血部落”实际上是由众多小部落组成的联合体,小部族的头领同时也是军事贵族,手底下各有一支来自同一部族的子弟兵。这些军事贵族名义上宣誓效忠科塔尔这个族长,其实保有很强的独立性,尤其是在战场上,科塔尔无法越过军事贵族直接调遣其嫡系部队,这就导致指挥起来很不灵便。
其实科塔尔也知道某些贵族将领与米里克、维斯父子关系密切,内心并不认同他这个族长的权威,更不像表面声称的那样忠于自己。当初他决定袭击德林镇,就是想用一场胜利巩固自己的地位与威权,可惜战事不如预想中顺遂,反而因为维斯那番极具煽动性的话语促使军心发生动摇。众多将领或是受到维斯的煽动,对新任族长的宗教信仰产生了顾虑,或是出于保存实力的目的,在战场上表现得非常消极。
科塔尔刚刚坐上族长宝座,地位尚不稳固,大敌当前不宜得罪掌握实权的军事贵族,只能把满腔不悦压在心里。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力,科塔尔深知在当前这种微妙的局势下的确不宜过多消耗忠于自己的嫡系部队,只得放弃原定的强攻计划,接受巴松长老的建议将嫡系部队从前线撤下来,避免遭受更严重的损失。
正在前线厮杀的蜥蜴人骑兵听见撤退的号角,迅速响应命令撤了下去。
年轻的德林镇民兵看到敌人退却,相继高举武器,为击退凶残的匪徒而欢呼。
();() 乔安站在人群中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还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在刚刚结束的这场战斗中,年轻的法师已经耗尽全部法术位外加神话力量,体力与精神都严重透支,此刻终于卸下压力,长时间积累的疲惫随之猛烈爆发出来,使他感到浑身乏力,头疼恶心。
乔安支撑着走到一具拒马跟前,坐在横木上歇口气。此时已经临近黄昏,夕阳笼罩的镇口如同退潮过后的沙滩,目光所及一片狼藉,到处是敌我双方倒伏的尸体、丢弃的武器和一滩滩刺眼的血迹,被魔法焚毁的哨塔冒着黑烟。
眼前凄凉的景象使乔安有生以来第一次强烈的意识到战争的残酷性,更残酷的现实则是战争尚未结束,暂时的平静预示着一场更猛烈的风暴即将到来,当蜥蜴人大军再次发动攻击,德林镇还有多少机会幸存下来?
不止乔安在思索这个严峻的问题,当天傍晚在镇公所门前广场举行的全体镇民大会上,弗林特·铁砧以沉痛的语调宣读了牺牲者的名单。在今天的战斗中,共有四十五名民兵为保卫家园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负伤者不下百人。虽说这些勇士的牺牲为德林镇赢得暂时的胜利,并且对敌人造成极大杀伤,然而战争并未就此结束,蜥蜴人还有充足的兵力可供再次发起攻势,德林镇却无法再次承受今天这样沉重的损失。
相比眼前的伤亡,更让人们不安的是维斯在会议上提出的警告。这位蜥蜴人王子比起德林镇的其它居民更了解科塔尔和巴松的想法,坦率地告诉那些刚刚还为胜利欢呼的民兵队长:“科塔尔今天之所以放弃强攻,并非没有能力攻陷德林镇,而是不想损失太多自己的嫡系部队,科塔尔需要通过征服德林镇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既然无法仅凭嫡系部队攻陷德林镇,既然科塔尔认为部落中的某些将领不值得他信任,必然会向外界寻求更可靠的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