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仪态有加,分毫没拿出上三境的气焰。
按理说面对一介凡俗,秦逍不至于如此。
可此人毕竟是赵红拂,严格说起来,是跟他一样的苦命人。
赵红拂静静面壁,并未理会秦逍。
秦逍倒也不着急,在后面找平地安坐,亦盘膝陷入入定状态。
长久的沉默,对修行者而言近乎于无。
跟秦逍比入定,哪怕是修律宗的赵红拂,也完全不够格。
毕竟秦逍先前闭关,哪次不是经年蹉跎。
凡俗中人的律宗膜拜,对修仙者而言只是戏谈。
境界带来格局差异,格局带来眼界宽窄。
就这般,整整过了七日。
赵红拂每日辰时初开进食,会有年轻女尼送来斋饭,一个糙馍头,一碗稀饭粥。
随后念经,过午不食。
第八日晌午,完成上午诵经回向的赵红拂,总算跟秦逍说了第一句话。
“秦施主,你这又是何苦?”
经年不闻其声,秦逍能听出赵红拂的衰老。
“大师,你我现今算同道中人,我来看看大师,也是了去一番因果。”
“何谓同道?”
“世上千般修行法门,说起来都是殊途同归。大师修心,我修金身,最终不过是求个解脱,难道不是吗?”
若只谈坐而论道,仅凭一个赵红拂,还真拿捏不了此刻的秦逍。
赵红拂貌似心有所悟,背对着秦逍点了点头。
“你成长了。”
“大师谬赞,我一路向北而行,心想着该来看看大师。我现在走的路,需要体察芸芸众生,我是入世修行,大师是出世避世,今日说完该说的话,我会尽快离开,不叨扰大师此间清静。”
“你想说什么?”
“只是想跟大师简单聊聊,实不相瞒,这些年我入了妖道,亦入魔途,本源早不纯粹。”
秦逍据实而论,他晓得赵红拂不懂修行,他也仅仅只想听个看法。
“最近几年,我体内的三道杂糅混合,逐步演化成一片混沌之气。昔年那些分门逐类的神通术法,貌似也随着三道合一而融汇贯通。”
秦逍抬起一只手掌,静静观摩自己手心的纹路。
“恰如天地江河最终流归大海一般,现在的我忘记了诸般玄法,又隐隐间好似万法皆通。我无需再刻意施展某派招式,举手投足却能够任性妄为,敢问大师,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问你的心。”
赵红拂回应得倒是干脆,她顿了顿,随后又补了一句。
“正如你方才所言那般,这世上的修行道路殊途同归。既然清晰看到了终点,那过程其实并不重要。佛家向来追求的至高境界涅盘,其实也是这般道理。只要能达到涅盘,管你是律宗还是密宗,酒肉和尚还是苦行僧道,又有何区别?”
“多谢大师,我开悟了。”
盘膝打坐的秦逍通体舒泰,浑身熠熠生辉,恍若羽化登仙!
在这一刻,经过和赵红拂的论道辩难,秦逍彻底打碎了心中的迷障。
刚刚那个问题,的确是一直困扰他的藩篱桎梏。
秦逍一直很担忧,随着三道合一为混沌真炁,像朝孔雀、罗睺弥天指这些分门逐类的术法,究竟还能否顺畅施展。
眼下想来完全无需多虑,毕竟就像刚刚说得那般。
已然明晰终点,就无需记挂过程。
无妄天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芸芸修行之人,不过是反其道而行之。
从万物生衍中领悟三分归元,再从归元处领悟天道合一。
这是一个倒推的过程,秦逍眼下已不再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