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弘纲急急忙忙地坐了轿子,赶到了午门。讀蕶蕶尐說網在午门外下了轿子,急急忙忙地就赶到了内阁。
大明朝的内阁,来历十分有意思。
最早的时候,朱元璋夺了天下,他一个小叫花子出身,自然没有什么创新,便按照元朝的构架,设置了权力机构,其中就有中书省。中书省的头头,叫左右丞相,差不多就是老百姓口中的正副宰相。可是这个宰相的权力太大,胡惟庸又极为专权,胆子大到了令朱元璋这个皇帝忌惮的地步。老朱一看,好小子,你一个中书省把什么事情都揽过去,我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搞头于是在洪武十三年的时候,借口他叛逆,砍了脑袋。这一件案子,前后闹腾了十多年,三万多人受牵连被诛杀。
从胡惟庸案之后,朱元璋为了防止臣子权力过大,压倒君权,便撤销了中书省,从此大明朝也就没有了丞相一职。但是没有了中书省,皇帝直接面对下面的各种部门,毕竟也不现实,于是慢慢的,就设置了一个内阁,召集几个皇帝信得过的大学士,帮着皇帝老儿办公。说白了,内阁就是皇帝的办公室,大学士就是皇帝的秘书。
这个秘书呢,官职本身并不大,不过是个正五品。刚开始的时候,内阁的大学士们,只是帮着皇帝分拣奏章,起草诏文,当然了这个只是他们的本职。其实给领导们当过秘书的人都知道,一个好秘书,除了给领导办好差事之外,还得还有事没事陪着领导喝喝酒,说说黄段子,遇到事情再出出主意。
没错,关键就在这出主意上。皇帝强势的时候,内阁的这些大学士们基本没有什么作为。可是等到皇帝能力弱一些的时候,那这个秘书办主任就牛逼起来了。
从仁宗开始,内阁就渐渐地位高权重起来。到了景泰年间,内阁更是位列六部之上,大明朝的文官们,终于将权力收入囊中,甚至达到了可以和皇权分庭抗礼的地步。
许弘纲匆匆走进了内阁的值房,直接就去找内阁辅韩爌。
韩爌是虽然是山西永济人,但是却是一个东林党分子,天启元年以礼部尚书入阁。天启四年月份工部郎中被魏忠贤矫旨给廷杖打死之后,内阁辅东林党人叶向高心灰意冷,托病在家,一连上了几道奏疏,要求告老还乡。在这种情况下,韩爌就代理了内阁辅一职。直到九月初,天启皇帝被叶向高三天一道奏疏给弄烦了,便大手一挥,答应了叶向高致仕,韩爌便正式递补成了内阁辅。
一见了韩爌,一番客套之后,许弘纲便转入正题“韩阁老,许某今日前来,便是为了顺天府通判乔霖一事。此事乔霖本意也是维护京城治安,不料竟然得罪了不知名的权贵,被锦衣卫抓走此事在坊间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又有现场无数百姓目睹,皆言那锦衣校尉如狼似虎,竟然将一个堂堂六品大员,痛打如猪狗一般,置国法何在因此,下官前来,恳请韩阁老向皇上请旨,查清事情真相,若那乔霖并无作奸犯科之罪,还是尽快释放为宜”
许弘纲的措辞很老辣,他不说明乔霖遇到的是皇帝,就是给乔霖,也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虽然乔霖得罪了皇帝,可是毕竟是在不知道身份的情况下生的,所以在处理的时候,应该酌情。而自己呢,也是不知道乔霖得罪的是皇帝,所以自己求情,也是因为“不知情”,况且自己只是要求查清事实,有罪定罪,没罪释放而已。
今天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韩爌自有他的耳目来告知了此事。现在一听许弘纲的话,韩爌暗自在心中骂了一声老狐狸。捻着胡子笑吟吟地对许弘纲道“想不到天子脚下,竟然还生了如此荒唐之事不过既然与天子亲军有关,那我等就不能擅自做主,不如一起去见皇上,讲明事实,请皇上圣裁如何”
许弘纲一听韩爌如此一说,也不由得在心中骂了一声老油条。韩爌的意思他自然明白,人家答应了带你去见皇帝,但是这情呢,你自己去找皇帝讲去。
许弘纲自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是叹了一口气道“这样便好只是下官担心,那乔霖乃是梦白吏部尚书赵南星的字的学生,又是刘阁老的同乡,来往甚密,若是在那些厂卫的严酷刑罚之下,胡乱攀咬,怕是”
刘阁老就是刘一璟,乃是东林党的重磅人物,天启二年的时候,因为受到魏忠贤的挤兑,被迫致仕了。至于赵南星,也是东林党的骨干。许弘纲不咸不淡地抛出了此言,就是告诉韩爌,那个乔霖,算是你们东林党的人,若是你们不保他,出了什么事情,也是你们东林党人的麻烦。
果然刘一璟一听此言,眉头皱了皱,作为现在朝廷中东林党人的掌舵人,韩爌自然知道,若是让人从乔霖那里找到了突破口,绝对会对自己一干人造成巨大的威胁。上半年,东林党人中的汪文言被锦衣卫抓住,不就是阉党想从他那里突破,将东林党人都拉下水吗于是便思忖了片刻,说道“嗯,虽然这乔霖断然不会与刘阁老和赵大人有什么关系,但是厂卫无情,恐难以避免弄出些麻烦。既如此,还是早早去见皇上为宜”
说罢,韩爌便和许弘纲进宫去见皇帝。
两个老头一起进了宫,等到了乾清宫,才又被告知皇帝去了西苑。于是两个老头又一路折返过来,绕道西苑,终于在太液池的钓鱼台看到了正在钓鱼的朱由校。
朱由校拿着鱼竿,正在湖边钓鱼,旁边几个小太监伺候着。看这熊孩子满脸笑容的样子,估计是今天打了一架,心情不错。
韩爌和许弘纲上前见礼之后,朱由校便将那鱼竿扔到旁边,转过对二人道“韩阁老、许爱卿快平身不知二位爱卿找朕何事”
韩爌给许弘纲递了一个眼色,许弘纲连忙禀报道“启禀皇上,今天中午,顺天府的通判乔霖,听闻正阳门外有人聚众扰乱京城秩序,便亲自带人前去纠察。谁知不知遇到那位贵家公子,被人打了半死,连同顺天府的二十来个差役,都被锦衣卫带走了皇上,这乔霖不知道与谁生了冲突,又有何罪责,请皇上下令查清楚”
朱由校听到许弘纲如此一说,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强忍住狂笑,对许弘纲说道“怎么,那个乔霖被锦衣卫带走了吗好好好,叫他嚣张,叫锦衣卫好生收拾收拾他”
韩爌一见这朱木匠是这个态度,连忙又说道“皇上,这乔霖若是当真嚣张,冲撞了某位贵人,那也当交给刑部审讯,并传唤一干证人,量罪定刑”
朱由校一听,立马心里就有些退缩了,这要是将乔霖交给刑部,案子一审,自己偷偷摸摸跑出去的事情,就要曝光了。本来作为一个皇帝,微服跑出去一趟,倒也无妨,可是自己跑出去不说,还和一个六品大员打了一架哎,这要是让这些大臣们知道了,那些个言官们,还不得像苍蝇一般,嘤嘤嗡嗡指责自己这个皇帝啊。
朱由校不怕苦,不怕累,但绝对是个怕麻烦的人,一想到都察院的那帮言官们,他立马就萎顿了几分,说道“好吧,朕回头叫镇抚司那边,过两天将按乔霖放了就是”心头却是暗想,哼,朕明的不能整乔霖,这两天暗地理叫人好生收拾收拾他。
韩爌一听皇帝松了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想那乔霖吃点皮肉之苦,也就算了吧。至于许弘纲,则是对韩爌大为佩服,不愧是老油条,知道皇帝怕什么,不过一句话,就解决了问题。
“遵命”韩爌连忙答道“不过那乔霖滋扰地方,臣等会考虑酌情处置”意思是说,回头我会把他的官儿或降或撤,或是配,总之会让他滚得越远越好。
于是两人便赶紧向朱由校行礼,正要告辞,却听见后面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顾秉谦急匆匆的就赶来了。
韩爌一看是顾秉谦,和许弘纲对视一眼,顿时脸色变得很难看。
果然,顾秉谦前来,也是为乔霖之事而来。
只不过,他的立场和韩爌是截然相反的。
因为,顾秉谦乃是东林党的死对头,他可是魏忠贤的心腹人物。这一次他能够进入内阁,就是魏忠贤给他出了大力。
说起这个顾秉谦,此人翰林出身,学识过人,无耻也过人,无耻到魏忠贤没找他,他就自己上门去了。可是他年纪比魏忠贤还大十八岁,不能像别人那样拜魏忠贤当干爹了,于是便带着自己的儿子上门去了,说“本欲拜依膝下,恐不喜此白须儿,故令稚子认孙。”意思就是说,我这个老头子本来想拜魏公公当干爹,但是怕你觉得我年纪太大,所以叫儿子给你当干孙子。当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自从投靠了魏忠贤之后,一跃便成为礼部尚书,进而又入阁当了阁臣。
“皇上,臣听闻那乔霖常常挟公报私,结党营私。此番前去商家滋扰,多半是受人指使,正好被锦衣卫捉拿归案,不妨严加审查”顾秉谦年纪虽然已经七十有五了,可是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
韩爌一听顾秉谦此言,不禁汗毛倒立。乔霖此人,他有所耳闻,此人手脚并不干净,若是在严刑拷打之下,绝对不会像那汪文言守口如瓶。若是他受不了拷打,胡乱攀咬,不知道这朝廷中又会掀起多少风浪。
至于许弘纲,更是背后一凉。若是这个乔霖出了问题,自己作为上官,少不得会被牵扯一二。自己已经七十多岁了,正等着安安稳稳退休,可别在这个关键时候出什么幺蛾子。
“顾大人,对于此案,皇上已经有了处置方案,就不劳顾大人操心了”韩爌往那里一站,端起了内阁辅的架子,冷冷的说道。
顾秉谦看了看皇帝,摸了摸胡子,讥笑道“哦,为何难道韩大人是怕受到乔霖的牵连,不敢查下去吗”
韩爌顿时气势就低了三分,不过很快朗声说道“我韩某人行的端,做得正,何来惧怕一说”
顾秉谦顺杆爬树,接话道“那就好,请皇上下旨,彻查乔霖”
朱由校看着那几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在那里斗来斗去,不由得十分心烦,挥了挥手道“查吧查吧”
等到三个老头走了之后,朱由校甩了一下杆子,几分钟之后,气呼呼地说道“这些大臣,没有一个省心的,成天来气朕。这下好了,连鱼都吓跑了,不好玩”
扔掉杆子,朱由校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来人,去传李峰,叫他明天到西苑来,陪朕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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