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洞外飘过一阵米粥的香气。王十八看看洞外,问道:“小兄弟,我们开饭了,你跟哥哥出去吃?”
我点点头,乖顺地爬起来,跟在他身后出了洞。相柳留在原地,没有随我们出来。
洞外零零散散地搭着几个帐篷,正中间烧着一堆火,火上架了一口锅,咕嘟咕嘟冒着米粥的香气。
士兵们围着火堆三三两两地坐着,左手拿着馒头,右手托着碗,正吸溜吸溜地喝粥。见我和王十八走近,那靠得最近的一个小兵赶紧给我们盛了两碗。
我接过碗,坐下喝了一小口,热流一路向下到胃里,感觉一下子熨帖了,很是舒适。旁边一个瘦子一扬头,问道:“十王八,这是谁啊?”
王十八“呸”了一声,骂道:“你再叫这外号,小心老子铁拳锤你!”
瘦子一缩头,嬉皮笑脸地说道:“我这不跟你开玩笑呢嘛!”
旁边有个胖子兜头拍了他一下,说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瘦子呼噜呼噜地喝粥,不吱声了。
胖子问王十八:“这是咱头儿捡回来那个?”
王十八应道:“是的,今天醒了,领他出来透透气。”
瘦子小声嘟囔:“也不知道是人是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王十八把碗往石头上一放,眉毛横竖:“这是我小弟!谁要是跟他不客气,就是跟我不客气!恶语一句六月寒的道理,谁要我不懂我教他!谁要是教完了还犯,以后有个头疼脑热,手爪子受伤之类的,休想让我给他看!”
瘦子又是一缩头,站起来去盛粥,然后就借引子不回来坐了。
胖子看着我笑笑:“小兄弟,慢慢吃哈。”
我点点头,慢慢地掰着手里那块冷馒头,一点一点地送到嘴里晕湿了咽下。
有个瘸子一瘸一拐地补了瘦子的缺,和王十八打了个招呼,开始喝粥。一边喝,一边和他攀谈:“咱们啥时候能动身呐?”
王十八回道:“不知道呢,兴许这一早晚吧。”
瘸子叹口气:“赶紧走吧,这里吃不像吃,住不像住的,连个乐子都没有。”
王十八咬了一大口馒头:“军中本就贫瘠,你要啥乐子?大爷我给你唱个曲儿?”
瘸子连连摆手:“拉倒吧,你那嗓门,荒腔走板的,我可听不来。”
我看他们确实清苦,想着虽然不能给他们变出酒菜,但是乐子嘛努努力兴许还能有的,于是接过话头:“小弟不才,知道几个故事,说来给大哥们解解闷儿?”
王十八转过头来,张嘴乐道:“你还会说故事?成!捡那英雄好汉的故事说来听听!”
我思来想去,说道:“好嘞!说是很久以前吧,中原地区有个大侠客,叫郭靖,他臂力惊人,一箭能把天上飞的雕给射下来……”
正说着,我感觉身后有动静,回身一看,毛球扬着他那两撮儿金黄的毛儿,踱步到我身后停了下来,右脚点地,颠了颠腿。
我赶紧回过身来,改口道:“那郭靖大侠,有个友人去得早,把儿子托付给他抚养长大。这孩子以后就是神雕大侠,他也有一只大雕,只不过相貌丑陋,身躯笨重,远不及我们毛球雕爷威风!”
毛球伸出翅膀,竟拍了拍我的肩膀,想是非常满意我的马屁。
我直接简略了前文,挑那他们爱听的武林大会桥段讲给他们听,众人把锅里的粥喝干了也不肯离去,围在我身边津津有味地听。
待到讲到金轮法王跟郭靖过招,双双受了内伤之时,我感觉肩膀又被拍了。我正讲得起劲,头也不回地扒拉了一下,说道:“毛球别闹!”,随即现王十八他们都端着碗,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后面。
我也回头,只见相柳面无表情地站在我身后。我赶紧站起来:“大人!您吃了吗?”
相柳回道:“我在里面吃过了。”
我又试探着问:“大人也来听故事吗?”
相柳背着手回过身:“走了!”随即利落地骑上了毛球的背。
我抹抹嘴,对着士兵们一扬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小弟我先行一步了!”
王十八他们明显地欲罢不能,但是又不敢多言,只得拱拱手,四处散开了。
相柳一伸手把我拽上了毛球的背,在我前面说道:“抓好。”
等我刚刚抓稳,毛球就一展翅,直直冲上了天空。
我赶紧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在坐云霄飞车,才不至于太害怕。
天气寒冷,但是毛球飞得不高也不快,所以没有寒风刀割般滑过我的皮肤,我觉得能坚持一阵子。
但是一旦闭着眼睛,时间就过得很漫长。相柳在前面默不作声,我也不敢搭话,只得努力紧住我的眼皮。
飞啊飞的,毛球开始在原地盘旋起来,我大着胆子睁开一只眼往下看,正看到冰冻的赤水河,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反着光。
“不知马车有没有被冲到这下游,我待会就从此处下去,你若见我在别处上来,就让毛球飞到那里去接应一下,把马车抓着带走。”
我回道:“好的,你多小心。还有……”
他斜斜侧身看向我,问道:“怎么?”
“若你……若你看到小红,能不能把它也带上来?”我眼前浮过小红湿漉漉的,黑色的眼睛,鼻子不禁一酸。
相柳沉吟片刻,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说罢一个纵身就跳了下去。
眼看着他白色的身影急急坠落,我惊呼出声,不料他到半空中,身上出蓝色的亮光。
光亮很是明亮,但是消散得也快。待光亮消散后,一只青蓝色的,如龙如蛇的妖出现在半空中。它有着九条颈子九个头,自躯体中间开始分叉,每个头都面目凶暴,随着长长的颈子舞动着。
只见它翻腾着扎入冰面,硬生生将冰面穿透一个大洞,崩出一片碎冰碴,骨碌碌在冰面上滚了好远。等它的尾巴完全进入水里,又激出一大片水花。
冰面不厚,我在空中看到它潜在冰面下,宛若游龙般顺着上游蜿蜒而去,然后扎了个猛子,彻底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