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茹雪按了按孙李氏的手,劝道:“银钱如流水。今儿从咱们手里流出去,明儿照样还能转回来。姨母是个明白人,只要武安侯爵位在,就总有翻身的那一天。”
“我还有一件事求你。”
“姨母有事尽管说。”左茹雪心里藏着惠妃的叮嘱,今儿必须盯着孙李氏把事情办利索。
孙李氏擦干眼泪,稳定了情绪,“我是不能见秦家人的,我怕我忍不住会上手撕了秦栩那小贱人。这事儿还得劳驾你替我走一趟。把钱替我送去。”
左茹雪一口应下:“行!好歹前阵子我们家四姑娘的葬礼上,那秦栩还救了我一次,我还没登门拜谢。如今登秦家的门也有个由头。”
“我凑够了钱只管送到你手里,这事儿就托付给你了。”孙李氏说着,吩咐立在身侧的孙幼蘅:“给你姐姐磕头道谢。这一次,你姐姐可是为你做下的蠢事奔波劳碌呢!”
一直哭的孙幼蘅不敢违抗母命,上前两步朝着左茹雪跪下去。
“这可使不得!”左茹雪一把拉住孙幼蘅的手,叹道,“可怜妹妹花儿一样的人物,竟被磋磨得这般憔悴。还是应该放宽心,静静地养些时日,以待将来。”
孙幼蘅一双眼睛哭成了桃子,嗓子也哑了:“姐姐,我这样子,还有什么将来……”
左茹雪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这元都城里每天都在生这样那样的事情,你这点事就像是一朵水花儿,只要后面有更大的波澜,就把你这事儿盖下去了。”
孙李氏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更大的波澜什么时候来呢?
※
秦栩从宫中回来也是大病一场。云雎每天早晚都过来看诊,汤药,丸药,药膳各种法子都用了,调养了半月多,那合欢散的余毒和落水的风寒才算过去。
画眉服侍秦栩梳妆,看着镜子里的人叹道:“真是造孽啊!姑娘来京之后总是灾病不断,这一次更狠,生生把人给磋磨得瘦了大圈儿!”
秦栩满不在乎地笑道:“这又何妨?吃几顿好的,肉就长回来了。”
画眉扁了扁嘴巴说:“哪儿那么容易就长回来呢?姑娘这几天胃口一直不好。”
秦栩默默地按了按心口没说话。并不是她胃口不好,是她满腹心事,哪儿还能吃得下饭呢。
弄墨拿着几支秋芙蓉进来,笑道:“我刚去咱们宅子西南角去折木芙蓉,恰好看见宰相府的马车到了。姑娘猜猜登门的是谁?”
“这个时候来我们家的,除了左茹雪再没有别人。”秦栩捡了一朵半开的芙蓉花在鬓间比了比。画眉接了花,替她簪好。
弄墨笑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就准。”
画眉把芙蓉花调整好角度,叹道:“这花好,衬得姑娘的脸色没那么苍白了。”
秦栩唇角微勾,腮边浮现两个梨涡:“我也觉得好。弄墨把剩下的芙蓉插到瓶里,送到母亲卧房去。画眉,咱们去会会宰相府的二少夫人。”
两个丫鬟答应着,一个去拿花瓶,一个拿了扇子帕子随秦栩出门。
左茹雪在秦家花厅落座,刚端起茶盏就听见一声娇软的询问:"
给二少夫人奉茶了没?让厨房预备家宴。"
“秦姑娘。”左茹雪放下茶盏站起身来,笑盈盈地跟秦栩打招呼。
秦栩稳稳地福身行礼:“慢待了贵客,请少夫人海涵。”
左茹雪一把拉住秦栩的手,眉眼带笑,言语中透着热络和讨好:“好妹妹,你与我有救命之恩,我心中万分感念,只因近日事多,一直没登门道谢,是我请你海涵才是啊!”
“少夫人请坐。”秦栩待左茹雪至客座坐,方抽回手坐在主位。
左茹雪暗叹,今日是见不到秦夫人了。原本她还想着秦罗氏出身名门最要脸面,定然是个好说话的,凭着自己巧舌如簧还能说动她,可面对秦栩这个难缠的主儿,她还真是无法拿捏。
“把东西拿上来给秦姑娘看看。”左茹雪吩咐站在门口的自家仆妇。
仆妇应了一声,随后四个仆妇各自抱着一个匣子进来,然后齐刷刷的把匣子打开,躬身给秦栩看。
秦栩看着匣子里的珍珠,美玉,茶器和征讨赤金红宝头面,笑了笑,看向左茹雪。
左茹雪忙说:“上次在我四妹妹的葬礼上,秦姑娘一粒妙药救我性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秦姑娘笑纳。”
“二少夫人一片赤诚,我若拒绝便是不识好歹了。”秦栩看了一眼画眉。
画眉招手叫过自家仆妇,上前接了东西。秦栩又道谢。
左茹雪喝了一口茶,转了话题:“不瞒秦姑娘,我此番登门,还有一件事情商量。”
秦栩微笑道:“少夫人请讲。”
“唉!说起这事儿我也替秦姑娘生气!那个孙幼蘅……”左茹雪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把孙幼蘅数落了一顿,转而又是一副万般无奈的样子,说:“如今武安侯夫人没脸出府门,特意托付我过来瞧瞧秦姑娘,一来是表达她的悔改和歉意,二来……那十五万贯实在太多了,她一时半会儿凑不齐,先凑了七万贯,折合成了银子,兑成了银票。托我送到府上。”
秦栩看着左茹雪递过来的一沓银票,勾起唇角轻笑道:“这话既然是二少夫人说的,我只能信了。”
“秦姑娘是个有心胸的人,日后必有福报的。”左茹雪假装看不到秦栩言语里的嘲讽,自顾自地说客套话。
跟前的仆妇看不得自家主子吃瘪,上前笑道:“秦姑娘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家夫人自然知道的。但武安侯夫人跟我们夫人娘家牵连甚深,这事儿她求到我家夫人根本无法推辞。姑娘心里有气,骂我们这些下人……打我们也使得,只是我们夫人无辜呀!”
秦栩轻笑,依旧温言软语:“这位大娘好厉害,我不过说了一句,就换了你这一顿数落。”
“呃,是奴才僭越了。”仆妇顿时紫涨了脸。这仆妇是左茹雪的陪房,从左家时就服侍左茹雪,乃第一心腹之人,就算在宰相府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左茹雪像是被当扇了耳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怒声斥道:“在秦大人府上,秦姑娘面前,哪有你多嘴的份儿!还不出去!”
“是我的不是!一时忘了上门是客。少夫人万万别生气才好。”秦栩说着,端起茶盏朝左茹雪举了举。
左茹雪哪里还坐得下去,当即喝了口茶,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