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水池里泡一遭,酒里的药性散了大半儿,身上忽冷忽热,除了着凉风寒,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她吐得难受,被水浸湿的衣裳紧紧地贴着肌肤。穆旭东看了一眼就紧皱了眉头,转身把自己脱掉的外袍拿起来往她身上罩。
“唔,谢谢……”秦栩并没看清救自己的是谁,这会儿吐得差不多了,含含糊糊的道谢,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不小心踩了自己的衣角。她那件藕粉色苏绣外裳刺啦一声被扯破,莹白如玉的肩膀上印着一块拇指大小绯色胎记,月光下像是一朵盛开的海棠。
穆旭东的脑袋轰的一下,整个人如雷击后的枯木,不声,不响,不动。
秦栩回头看见穆旭东一双深邃的眸子锁着自己的肩膀,顿时怒从中来,挥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惊醒了梦中人穆旭东,也把护卫吓了一跳。
“哟,这谁家姑娘,这般厉害!”
“怎么一缓过来就出手打人呢!这是救命恩人呢!”
“啧啧,真是个胭脂虎……”
这边如此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宴席上的人,率先跑过来看热闹的元莘见状,立刻跑过来把秦栩揽在怀中挡住周围异样的目光,焦急地问:“栩栩!这怎么回事啊?!你……你怎么会掉进水里?”
“我是被人踹进去的。”秦栩看了一眼被护卫捞上来的孙幼蘅。
此时孙幼蘅也被捞了上来,护卫也把她放在石头上吐水,但她脸色苍白,依旧昏迷着。
早有宫女拿了衣物过来,元莘给秦栩裹在身上,又连声喊太医。随后赶来的罗琉纾等人立刻上前,围着秦栩,挡开众人的目光。
男子们都碍于礼法不好意思凑太近,只远远地看着。救人的穆旭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默默地离去。
女眷落水,一下就是两个。而且这两个人刚才在还在起过冲突,这其中的缘由令人深思。皇上动怒,太后责令皇后亲自查问。皇后让人把秦栩和孙幼蘅都挪到近处的清芷轩。
孙幼蘅终于醒过来了,她一醒就哭嚎不止,说秦栩要害她。
秦栩换了一身衣裳,头尚未拧干就被叫到皇后跟前问话。孙幼蘅觉得秦栩要告黑状,想要跟着一起,被皇后身边的女官宜翡按住了:“孙姑娘别着急,等皇后娘娘问完了秦姑娘,自然会问你。”
皇后面色肃然,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秦栩,说道:“秦姑娘,你与孙姑娘不再宴席上却跑到这太清池边,所为何事?你们两个因何落水,人命关天,本宫希望你细细说来,不要有任何隐瞒。”
“回娘娘,臣女领了太后的赏回了自己席位,吃了两杯酒就觉得浑身燥热,眼前之物都看不清楚。臣女自幼长在乡野,逢年过节父母也从不限制臣女吃酒,臣女自问酒量还可以,两杯也不至于吃醉。所以臣女当即就怀疑酒中被人下了药……”
旁边的秦罗氏闻言,惊讶地瞪大辣眼睛:“什么?!这宫宴之上,怎么会……”
皇后淡淡地哼了一声,说:“秦栩。你说酒中有人下药,连你母亲都不相信。”
秦罗氏立刻瞪向皇后:“皇后娘娘,并非臣妇不信,只是臣妇想不到会有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宫宴上陷害小女!”
秦栩拉了一把秦罗氏的衣袖,劝道:“母亲莫要着急,我用过的酒杯里一定还有残留,只需找人去验看一番,便知我所言非虚。”
元莘焦急地跺了下脚,说:“既然有人敢下药,到了这个时候,那酒杯怕是早就被人更换了吧?”
“或许没有。”秦栩此时不信任何人,朝着皇后磕了个头说:“请皇后娘娘差人跟臣女一起去取酒杯。”
皇后立刻吩咐身边的宫女:“宜翠,你跟秦姑娘一起去。”
宜翠答应着出列。元莘忙拉起秦栩,连同秦罗氏,罗戚氏以及孙幼蘅之母孙李氏等人一起奔向瑶华台。
秦栩回到自己的席位,果然见席上所有的酒杯茶盏都已经收走。她冷笑一声走到自己榻席前,蹲下身去往秦罗氏的坐凳下面慢慢的摸,须臾便把自己藏的酒杯拿出来。
“姑姑,就是这个。当时我记得清楚,这只酒杯盏的底上有一个小小的豁口。”秦栩把青瓷酒杯交给宜翠。
宜翠用帕子托着,转手交给御医:“孙大人,劳烦你查看一下。”
太医接了酒杯凑到鼻尖嗅了嗅,又用指尖在酒杯里抹了一下,放到舌尖尝了尝,方说:“这杯中的确残余了合欢散。”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宜翠一脸凝重,沉声说:“秦姑娘,孙大人,我们还是回皇后面前回话吧。”
宫宴之上,有人对臣子之女下药!
在这个看中女子贞节的时代,毁人清誉比要人性命更狠毒!
皇后听闻此事,大为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外面等候妻女的秦隽清得到消息,一时气急,当场吐了一口血,昏厥过去。
嘉熙帝震怒,直接摔了茶盏,喝令皇城司总管海宁:“彻查此事!七日内若查不清楚,朕便打你去猎宫喂马!”
海宁不敢怠慢,即刻叫人羁押了宫宴上服侍的所有宫女太监以及私膳坊的人,挨个审问。
里面的周皇后稳了稳心绪,又问秦栩:“你自知被下了药不向你母亲求助,又去太清池做什么?”
秦栩回道:“臣女虽然被下了药,但神志尚在,并未糊涂。臣女知道中秋宫宴干系到天家颜面,不敢声张,只想用冷水洗把脸,缓解一下再做打算。却不知孙幼蘅为何尾随我,一路跟到太清池。”
周皇后蹙眉问:“她一路跟着你,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秦栩此时异常冷静,她把孙幼蘅嘲讽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又继续说:“臣女不愿跟她多言,一心只想早点用冷水洗脸。却不料我刚蹲下去,便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落进水里。”
“你说有人踹你如水,这个人可是孙幼蘅?”周皇后追问。
秦栩摇头:“臣女没有亲眼看见孙幼蘅踹我,但当时跟在身后的只有她一人。”
皇后又问:“既然只有孙幼蘅一人,那她又是如何落水的?”
“这个臣女真的不知道。臣女当时在水里,脑袋里都是懵的,尚未呼救,就被随后落水的人给压进了水底。臣女……臣女在水里看见了……看见……,”秦栩说到这里,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
“看见了什么?”周皇后皱眉看着秦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