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功的视线一对上衙差,衙差便自己被吓破胆,跪下说,“回大人,无有不妥的!只那三人中……那女……还在昏,”支支吾吾,又说起鬼面少年,“那小鬼头啊,醒着倒是醒着,不过,他现被县令老爷吩咐关到死牢,说若天子圣诞前找不到,便……等候落。小的不敢带路……大人饶命啊!”
衙差伏地,不敢抬头看徐有功的铁面。
须臾,他面前似乎有一声轻微叹息,又似只是风吹,良久抬起头,徐有功竟已走远了。
徐有功通晓朝局动荡,也知晓这群人怕他什么,武后上任,酷吏横行,铲除所有反对声音。
可这些,徐有功不怕!
他所求,所在乎,只有和他大哥一样的黎民百姓,又譬如那小少年,能否得到安稳太平日子。
徐有功面冷如铁,一路拱手问“死牢”,全程礼数周全,全程无人敢应,可他还是找到了。
各地方口衙门司,布局差不太多。
狱所。
深更半夜,灯火通明。
死牢在道路最前,徐有功刚进其中,就听见最前方那小少年的嗷嗷大叫——
“疯了吗你们?那些皮削得极巧,分毫不差,就是几十年的杀猪匠也未必能剥出如此「白皮天书」!更别说画工栩栩如生。你们以为,我一没力气二没钱买颜粉!都不用脑子吗!啊……”
掌掴声,打断了话。
酷吏怒骂:“竟然辱骂朝廷命官!你这小鬼口齿伶俐,是否是隐藏身份,从实招来!免得大刑伺候,皮肉之苦!”
“招你姥姥!有种打死小爷!”
满嘴是血的小鬼怒目大骂后,就紧闭双眼等待第二轮酷刑。
不想闭眼后,周围蓦然一静。
小鬼不敢睁眼,莫非真被一下打死了?怎么死了,还疼。
咧嘴,睁开眼的小鬼,再次看见把他从花坛揪出来的男人,张口便来——
“大哥,救我!”
徐有功清冷眉目一刹失神,抓酷吏的手微颤,让酷吏有机可乘,忙扯下手后退到边角。
“大胆!徐——谁把徐大人带过来的!”
县丞本来昏昏欲睡,一睁开眼傻了,徐有功怎么来了!
哪个不长眼的把这罗刹带进来的!
徐有功这时放下手,站到小少年身前,看向县丞平淡道:“无人,我自己找来的。”
哪里不让走就走哪里,他没说。
狱所内,略静。
县丞仰看徐有功。
一样的鸦青官袍,鍮带八銙。
但个头上,在下的是他,平白感觉就不如人。
徐有功高大挺阔的站在他面前,低垂眉眼,浓郁压人——
“人,我带走。”
县丞不与作答,坐下喝茶。
喝茶,等同送客。
旁侧衙差龇牙咧嘴的过来抱拳道:“徐大人,烦请……”
抱拳的手是刚才被“鬼爪”拿捏过的,方才只觉手如被虎爪摁住,分毫动不了。
现下举起来青紫红肿一片,徐有功扫过去时,他莫名抖,说不下去,最后的尊严不过是强迫自己站着。
徐有功冷冷道:“人交给我来审。”
衙差睁大眼,这人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这是谁的地盘?
县丞不动声色饮茶,衙差则任由徐有功走过面前,动不了根本动不了,他身上好像有毒,叫人动不了。
阴影压下时,县丞也现自己捏盖的手抖,他明明没有一丝恐惧,可控制不住。
强压颤意的把茶盏放低了些,县丞仰头看徐有功:“徐大人,要恐吓下官吗?”
徐有功不做声,只静静凝视。
寂静黑瞳,洞透一切,“许县令应了协助查案。”
县丞心里防线逐渐崩溃,“徐有功!你,你何必呢!你知不知道,这……这案子不同寻常,你与这小鬼素不相识,何必为了他成为他人眼中钉,讲点人情世故行不?”
徐有功清声道,“不近人情是不近你们的人情。秉公执法,与世故不容,是我不想容。人,我审,或者,我看你审。”
“大胆!你!”县丞再次放下杯子,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