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披星戴月的从水路上回到这里,一路上躲过敌人的岗哨和巡逻。
这时候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让他们觉得更能对抗侵略者的了,只要不死,总有机会把敌人往死里干。
房屋合围的宅子看上去老旧阴森,早不复往日的生气,实际上里面藏着不少不见天日的人。
他们都不知道那一天才是出头之日,或者他们看不到有这一天。
收到暗哨子信号的金宝从宅子底下的水道里头打开了闸门,李四弟撑船进了宅院里的港池子。
从宅底下的水道出来,进到约能停下数支小撑船的港池子,李四弟撑船挨到小码头级边上,金宝提着盏马灯从屋里出来,他刚才是从屋里的暗道下去水道边开的闸门。
李四弟上到岸边,转头看着四处围绕的房屋错落不一,却连成一个紧挨的合围,显得阵旧却坚实,当中却是遍空荡荡的地面,除了停着些破旧的人力车,只得几棵树落寞的散在房屋边上。
金宝提着马灯引着他们走进屋里,暗沉沉的房屋里原来应是处作坊,堆满着未处理掉的大瓦缸子,隐隐还散着一股酱料的霉味。
“他们都睡下了呢?”跟在昏黄的马灯后面有人问道。
房屋里面是有门和过道连通的,有的房子里还堆着破散的木架和竹编器具,看来这宅院里过去不止做着一种营生,主人家大概是做染布和蚕丝的生意人。
“没天没夜的,啥时候是醒啥时候是睡都不知道呢,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找条出路才行。”金宝回头看一眼后面的三人。
“躲过这阵子再说吧,眼下鬼子到处放眼线就想把咱们都揪出来干掉,你说能到那去?”李连长肩头扛着小半袋口粮。
“可那个老外西医和唐姐眼见呆不住了,闹着要离开,要不是那洋鬼子伤没好,我看早把唐姐拐了。”金宝说道。
“马丁敢有那份念想,瞧我把他腿打折了。”徐三晚嘣了句,低下声问:“唐姐能想起咱老谭了么?”
“我看不像,这里的人除了那洋鬼子,她都不怎么好脸色的,这回连六哥都不情愿跟她套近乎。”
经过两三次作坊的房子,进到一处隔着数个房间的大房子,里面还有人清醒的立在门缝边和窗角处,他们显然提防着会不会有人摸黑扒过来查探这宅子里的人有何可疑之处。
这里面的人除了些实在为生计来拉车的人,大都是跟着世夫会对抗鬼子的人,另外还收拢些个那天夜里鬼子军营里破牢出来打散了的国军士兵。
他们要不是终日躲在这里,要不就装作车夫或是苦力日出晚归的,表面上装得还算是处车行。
在一处过去人家用来屯作料的二层阁楼上,徐三晚见到了与唐妮在一起的王恩秀。
当时恩秀正坐在一张桌子前的椅子上端正地捧着一本书在看,桌上一盏油灯灿黄的光映着她整个儿的轮廓,尤其把她那张脸的形态显得是那么专致和动人,光晕与暗影的边缘几乎将她的眼睫毛都张显了出来。
当尾随徐三晚跟上来的高飞咋一眼见到灯火中俏静的倩影,他竟是呆然的站住了,神思恍如失真的陷入梦境,眼前的一幕仿佛就是曾不止一次在梦里见过的人样,好像他也曾不止一次想往过会遇到一个这样子的心上人,这下他竟然动了情。
现隔间里出现的人,恩秀放开书本,用手撑着椅背将自己的大肚子撑起来站着,向眼前的徐三晚看来,脸现欣慰,说道:“你回来了?”
恩秀说话时顺势看向三晚身后出现的人,以致一度失神的高飞不由的冲她点了下头。
但高飞看见眼前的女人的大肚子,他这才清醒过来,耻恨的想躲到一边扇自己的脸。
徐三晚不顾坐在一旁用针线缝着一顶白布帽子的唐妮,一下冲到恩秀跟前半跪下来,耳朵贴到她隆着的肚皮上。
“我听到他动了,他在向我打招呼呢。”一下徐三晚抬起头看着旁人笑道。
“他知道他爹来了,能不高兴吗。”恩秀不由的摸了下三晚的头。
“我的孩子,我是当高兴还是悲哀呢?当你睁开眼看到这样一个黑暗的时代,看到这样一个枪林弹雨的环境,你会不会后悔?我看你多半是要哭得一不收拾的吧。”
“说的啥呢,你还想背着他去打鬼子不成,有你这样的爹才是真悲哀。”
恩秀将三晚从身边推开,下意识的看一眼站在数步远的高飞。
这无意的一眼却让高飞脸现羞然,他对自己这种莫可明状的情绪心生恨意,不由的说道:“这是不可能的。”
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说出口的这句话是指背着婴儿去打仗是不可能的,还是眼前这女人跟他有什么不可能的感情。
坐在床沿的唐妮放下手头的活,看着一对年轻人说道:“这几天就要生了,你们得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