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朵的业绩越来越稳定,到年底的时候,月收入已经能稳定在五六千元,高的时候甚至直逼一万块。
“妈,刚才给你卡里打了八百,你们要用的时候记得去取啊!还有,我上个星期把助学贷款还清了!”电话里,何朵兴奋地说道。
“好,好!我女子真有本事!”许娇兰欣慰不已。
“你知道吗?就这个月,我发了九千六的工资,差点儿就一万了!”何朵继续说道。
“哟,好,真好!工作也辛苦的吧?可别太累着自己啊!”许娇兰首先想到的是女儿背后吃的苦和累。
“没事儿,年轻不吃苦啥时候吃?以后我还会挣得越来越多,你和我爸就等着享福吧!咱家里欠的那些钱,你们别急,等我以后给你们还。”何朵两眼放光地说道。
“唉,我熄火的女子,是爸妈没本事,让你背这么大压力!上学供不起你,还得你自己贷款。这刚开始工作,就要这么辛苦!”许娇兰突然心酸不已,说话也哽咽了起来。
“咋还哭上了?你就爱胡思乱想!我在江临过的挺开心的,交了很多朋友,还能赚到钱,这要是在魏州肯定没可能。”何朵安慰着母亲。
“唉,妈和爸宁愿你离我们近一点,哪怕赚的少也无所谓!”
“还来!妈,咋说的说的又绕回去了?这话题持续了一年多了,累不累啊?”
这次春节,何朵终于有钱买得起卧铺车票。
何胜军这一年冬天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活计,只有偶尔哪里需要零工时出去干个几天,大部分时间都闲在家里。夫妻俩数着日子,在女儿回家的当天提前等在了几公里外的小镇集市。
临时被通知在镇上汇合,何朵只道是赶巧帮父母打点年货,毕竟自己已是成年人,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气。可以提前两个小时见到父母,自是激动无比,一路上脑补着各种亲人团聚时的温馨场面。
集市并不大,与何朵儿时的印象一模一样,人头攒动间,一如既往的脏乱差。饶是如此,她也很快就找到了母亲。只见她正在一个摊位前挑拣着蒜苔,手边还放了两三袋其他蔬菜。
“就买了这么点吗?我爸呢?”
“你爸在下面挂肉哩。”许娇兰指指街对角斜坡下的一片肉摊。
“哦,那我先去接我爸!”何朵说道。
母亲所处的位置是集市的主干道,年货采办完之后,人们都要从这里搭车离开。她的第一想法自然是先去帮父亲把东西都带到母亲这里。
“等下,朵朵。”许娇兰突然有些不自然地喊住了女儿。
“身上带钱了吧?有两百吗?”许娇兰低声问道。
“有呀!”何朵赶紧掏出钱包,边掏边问道:“三百够吗?”
“够啦够啦!”许娇兰说道。
何朵把钱塞给母亲,就朝父亲的方向走去。她钱包里一共装了两千块,其中一千元计划作为腊月里补贴家用的零碎钱,另外一千则是要在正月初一时亲自包在红包里送给父母的。节后还要到市区赴“七人行”的聚会,到时候可以再额外取钱,用作后续的费用。
何胜军身材高大,何朵在人群中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和许娇兰不同的是,他身边什么货物也没有,正两手空空挨家挨户地询价。
“爸!”何朵大声喊道。
“噢!”何胜军回头看见女儿,拉长声音回应道。
“身上有钱吗?给我五百吧!”见到女儿的第一句,何胜军就言简意赅地说道。
何朵赶紧掏出来钱递给父亲。
将近两个小时后,何许夫妇方把年货购置完毕。何朵清点着父母手里的货物,疑惑地问道:“咦,这不都是我来了以后才买的吗?”
何许夫妇并未答话,似乎还在思考着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何朵却恍然大悟,有些气急地说道:“你们早上八点多来,现在都下午三点多了,就一直没买东西?一直在这里等我来?”
“噢,没有钱呀!”许娇兰承认道。
“咋能成这样啊?家里就一点儿钱都没了?”何朵有些不可思议。
“唉!”许娇兰叹息一声。
“没钱你们早点说呀!这么冷的天,你们等我五六个小时,这怎么挨过去的……”说到这里,何朵的心疼渐渐变成了生气。
“走走看看就时间就过去了,又不冷的。”许娇兰说道。
何朵稍微思考了下,便觉得不对,问道:“我不是上个月刚给你们打了两千吗?这么快就花完了?”
“你爸这一个冬天都没什么活干,你打的钱给了你哥一点,又还了一点债,还给我买了点药,就没剩什么了。”许娇兰抽了抽被冷风吹红的鼻子,背朝后擤了一把鼻涕。
何朵又气又心疼,眼泪都快要涌出来。
“我哥那么大一个人了,每天都在干啥啊?!三十好几了,娃也好几岁了,你们还要养着他让他啃老?败家子!你们自己多大年纪了,自己有几斤几两没个数吗?”
“你可有啥办法?不管他谁管?”许娇兰说道。
“那你们不会提前跟我说吗?反正你们只是更需要我的钱而已,我人回不回来好像并不重要!提前说,我把钱打给你们,不就不用这么一直干等着吗?万一我回来晚了,或者我身上没带现钱,你们怎么办?空手而归,年不过了?”
();() 何朵越寻思越气,连珠炮似的轰了父母一顿。此时此刻,她突然感觉和哥哥相比,父母并不怎么爱她。只要有钱,就算她不回家过年,对父母而言好像也无关痛痒。自己的钱,比自己本人要重要得多。
何许夫妇也不答话,任由女儿训斥,这让发泄完的何朵顿时又后悔了起来。
看这情况,父母明显就是在赌,赌自己会不会带钱回来,会不会带够钱回来。如果今天火车晚点,自己没能按时回来,他们就要空手而归。村里人赶集向来都是三五成群蹭邻居们的三轮车出来,如果他二人空手而归,还不被村里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笑死?在这天寒地冻的腊月里,两个老实巴交的老人囊空如洗手足无措,望眼欲穿无能为力,该是多么的无助……
“爸,你刚才买的猪肉够吃到什么时候?”何朵调整好情绪,向父亲问道。
“还不够吃到初五啊!”何胜军嗡声嗡气道。女儿发火的这十来分钟里,他一直默默不语,没有任何喜怒,甚至没有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