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重重地叹了口气,并摇了摇头,语气无比惋惜地说道:“我是有解药,但是解法比较特殊,而且需要常年累月不间断的进行才行。我担心姑娘不愿接受。”这是什么话,再怎么麻烦总比被毒死的强吧?而且听他这么说,这个毒好像还是个慢性毒药?如果不解的话,我是不是会日渐衰弱,然后五脏俱焚、七孔流血、全身溃烂而亡?
我被自己的想象吓住了,一把抓起他的手,言真意切地说道:“我愿意接受,你快点告诉我,这个毒要怎么解?”
“姑娘别急,毕竟这个毒是因我而起,我定会负责到底的。”他说着轻轻挣脱开我的手,双手捧起我的脸,一脸认真地说道:“放心,一切交给我。”
“那么,我要怎么配合你呢?”看他这么严肃的样子,我不禁有些紧张,手心也变得潮湿起来。
他轻轻在我脸上啄了一口,柔声哄道:“你别动,我来就好了,你先闭上眼睛。”
为什么解毒还有闭眼?心中泛起了一丝疑惑,但我还是依言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却忍不住问道:“我中的到底是什么毒?为什么解法还如此神秘?”
钱掌柜平静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中的是情毒,须得用我的爱来解,且要日日夜夜地用心滋养,不可间断,否则……”我越听是越觉得不对劲,这才反应过来他又在骗我。我睁开眼,只见他端坐在我面前,虽说是一脸严肃,但眼底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戏谑。好家伙,又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呢!
我顿时怒从心起,但仍强忍着怒意,冷笑道:“否则怎样?”
“否则我就会神形俱灭,烟消云散了。”他说得委屈,眼神却亮得不像话。
我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哦?中毒的人不是我吗?为何是你神形俱灭?既然我没什么损失,那这个毒不解也罢。”哼,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姑娘有所不知,这是一种很特别的蛊毒。一旦种下此蛊,中毒者与下毒者之间便是相伴相生的关系。若是中毒者没有爱上下毒者,便会遭受万蚁噬心之苦;若是下毒者没有以爱回报,便会永生永世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虽说此毒对姑娘来说并无致命的危险,但万蚁噬心之苦也是非常人能够忍受的。所以还是让我为姑娘解了这个毒吧!”钱掌柜的眼神专注且认真,语挚情长地劝道。
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我要不是上过太多次当,还真就信了他的鬼话。我对此嗤之以鼻道:“嘁,按你这么说的话,那下毒的人岂不是还更惨一点?再说了,我又不是‘常人’,不过就是万蚁噬心之苦嘛,我可以忍的,就不必麻烦你了。”
钱掌柜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一时竟有些噎住了。
我趁机疾声厉色地说道:“哼,好你个白眼狼!我好心好意地来探望你,还特意给你送药。没想到你不仅要杀我,现在还要哄骗我。说,你到底有什么坏心思!”
见我生气,钱掌柜立刻就怂了,讪讪地笑道:“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就是想和姑娘你亲热亲热罢了。可是你又老是拒绝我,迫于无奈就只好出此下策。”哼,说的好像多委屈似的。
“行了,别装了。过来喝药。”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温,居然已经不烧了。大概是折腾了这么久,出了一身汗,烧自然也就退了吧。但药还是得喝,我将碗送到他嘴边,示意他张嘴。他却摇了摇头说道:“昨天我都喂你了,今天你不喂我么?”我心想道,还得寸进尺了!你怕是不知道当初盛君川生病的时候我是怎么给他喂药的吧?为了公平起见,也让你感受一下我亲自喂药是什么滋味吧。
于是我冲他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然后柔声说道:“那行吧,既然你这么要求了,我就满足你吧。”说着我出手如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开他的牙关,然后把药汤灌了进去。大概是我灌得太快,最后几口来不及咽,呛得他连连咳嗽。我一面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一面嚣张地问道:“怎么样?喜欢我喂你吗?你要是喜欢,我倒是乐意得很。”
钱掌柜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气来,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还是别了吧,我无福消受,你这个架势完全是要谋杀亲夫。”
终于扳回一城,心里稍微好受一点。眼看药也吃了,闹也闹了,于是我拍拍屁股准备走人。钱掌柜却又拉住我的手腕不让我走,“你要去哪儿?”
我直言不讳地答道:“我去看看盛君川回来了没有,这都谈了一天一夜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而是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我,挥了挥手便让我走了。我当他是因为生病,闹了半天也有些倦了,所以也并未多心想些什么,嘱咐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之后便离开了。就在我走后不久,丘管家用暗号敲了敲门之后便闪身进了钱掌柜的房里。
“昨天交代你做的事怎么样了?”钱掌柜靠坐在床上闭目养神,见丘管家来了,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丘管家走到床边,附在钱掌柜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钱掌柜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讥讽地说道:“怎么,给了三皇子一个这么重要的情报,他居然还敢跟我谈条件?好大的胆子!”丘管家垂手而立,低着头说道:“主子请息怒,纵然这个三皇子是狗胆包天,但日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依奴才之见,主子不妨先顺了他的意,暂且留他一条狗命,待事成之后再杀他不迟。”
钱掌柜思索了一会儿,沉吟道:“你告诉他,我可以答应他的条件。不过相应的,他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若是他不答应,那一切免谈。还有,你告诉他……知道了吗?”
丘管家脸色一变,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主子,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盘棋下了这么久,我也有些腻了。”钱掌柜垂下眼眸,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
丘管家见状,便行礼准备退下。钱掌柜却叫住了他,语气平静地问道:“方才是你让她送药来的?”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语气中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但丘管家知道他家主子从来不会明知故问,生气也未必会怒骂。所以这其实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句斥责。
“扑通”一声,丘管家双膝跪地,将脑袋磕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解释道:“回主子,奴才是在来的路上遇到叶姑娘的,她得知您生病了,就说她要来照顾您,刚好那时三皇子的人送信来,奴才心里着急,便顺势让叶姑娘来了。奴才是想着主子见了叶姑娘之后心中欢喜,病也能好得快一些,其余的也没考虑太多……”
“丘叔,你跟着我多少年了?”钱掌柜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丘管家的脑袋仍在地上抵着,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大概有十四年了吧?”
“十四年的时间还不够让你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吗?”钱掌柜淡淡地说着,忽然猛地将刚才装药汤的碗摔在地上,语气陡然变得森冷:“你可知正是因为你没考虑太多,就这么让她一个人进来,我方才差点亲手杀了她!”
丘管家顿时抖若筛糠,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响亮地又磕了一个头。
钱掌柜神情凝重地望着丘管家,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恢复了以往慵懒的语气,缓缓地说道:“罢了,起来吧!我知你也不是有意为之。所幸她也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下去领罚吧,我绝不允许此后再生这种事!”
“是。”丘管家站起身答应着,连忙退了出去。
钱掌柜拿起枕边的算盘,指尖有意无意地拨弄着算珠,陷入了沉思。
话说我从钱掌柜的房里刚出来不久,在走廊上才拐了个弯就差点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小心!”来人按住我的肩膀,帮我稳住身体不至于摔倒。嗓音醇厚有力,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冷冽雪松气味,此人必是盛君川无疑了。
看到他我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脸,激动地问道:“你可终于回来了,我正打算去门口等你呢!”
盛君川也粲然一笑道:“我刚回来,也正准备去找你。这么说来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正说着,他猛地敛起笑容,脸色一沉,厉声问道:“你的脖子怎么了?为什么缠着纱布?”
我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伤口,虽然已经被钱掌柜包扎好了,也上过药了,但忽然的触碰还是令我忍不住轻轻皱了下眉头。“没什么,不小心擦破点皮。”我随口应付着,心想得赶紧说点别的转移一下盛君川的注意力,免得他再追问下去,那就不好糊弄了。
于是我连忙问道:“听说三皇子派人去找你谈判了,谈判内容是什么?结果如何?这次神武大军的伤亡情况怎样?现在他们在何处扎营?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我一连串抛出了好多问题,试图让盛君川停止对我受伤一事的刨根问底,转而将注意力转移到回答我的问题上。
谁知盛君川却完全不上套,他的视线仿佛粘在我的脸上一般,眉头微蹙,语气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些问题一会再说。你先跟我说说,你的伤口究竟是怎么弄的?不小心擦破点皮?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么明显的谎话我会信吗?你倒是详细跟我说说,你是如何不小心才能弄伤自己的脖子呢?”
“我……”我支支吾吾地比划着说道:“我就是,这样,那样,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搞得,反正就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盛君川忽然俯下身子,趁我不注意迅解开了缠绕在我脖子上的纱布,伤口就这么大喇喇地直接暴露在他的眼前。我急忙想伸手遮住,却被盛君川眼疾手快地扣住了手腕。他凑到我的面前,眼中饱含着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撒谎!这个伤口的形状分明是暗器所致!而在这所别院里,会使用暗器的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