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仿佛凝滞,隐约可以听见老鼠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嗑东西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楚萸鼓起腮帮子,认真地望着对面的男人,总觉得他眼里的神情不怀好意似的,但又着实想找到赚钱的门道,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开口问道:“什、什么方法?”
呆在家里就能赚钱这点,也很具有吸引力。毕竟她一个女儿家,在外面跑跑颠颠确实挺危险的。
扶苏没有立刻回答,像是故意卖关子。隔着一团半透明的黑暗,他安静地注视着她,唇角轻勾,眼神考究,就如同白天一般。
不知怎的,一见到她,听到她,沾染上她的气息,他的所有坏情绪就一扫而光。
今夜,他因梦到阿母而愤懑不已,暴躁地游荡在深夜的街道上,万千思绪在他脑中厮杀,令他加倍痛苦。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回过神来,现自己竟站在她的家门口,手已经抚上了白天她摸过的那片石墙。
他先感到的是愤怒。
为什么她能左右自己的梦境?她凭什么?
然而当她春水般的眸子落在他脸上时,他所有的暴躁与愤懑,都如寒冰般消融,只余下一片冒出新芽的春天的泥土,等待新一轮春风拂过。
他说不出个中缘由,但他毫不怀疑,她能让他感受到安宁和温暖,无论她是笑着,还是怒着,或者如此时这般,满眼戒备地瞪着她。
她似乎真的有点魔力在身上。
楚萸等得焦急,睫毛忽闪间,看见他朝自己勾了勾手指。
可恶,叫小狗呢?
然而没钱没权的小市民楚萸,只能忍泪从床脚半匍匐过去。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与他仅剩咫尺之遥的时候,他忽然探出手指,吓得她一哆嗦,以为他要弹她脑瓜崩,下意识往后一躲。
然而他只是抬起一根手指,将她刮在唇角的丝,轻轻掖回耳后。
指尖摩挲过娇嫩的唇瓣,引起一阵细碎的颤抖。楚萸耳朵红了,脑子里只回荡着嗡嗡的震动声。
事已至此,她不得不默默承认,她确实是个看脸的小色坯。
长公子宽肩窄腰大长腿,胸肌饱胀,腹肌平坦,有点……想睡。
她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胆想法给吓了一跳。
喂喂喂,不能因为人家跟你坐在一张床上就想入非非啊,他绝对没安好心——
“你可以留在我府上。”他的声音被夜色染上一层暧昧,手指从她耳廓滑落,所过之处,又痒又麻,“我给你钱。”
楚萸愣住,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忽然,她脸上一烫,眼睛气恼地瞪圆:“您、您别拿我开玩笑了,我、我不是已经被您退婚了吗?”
到他府上、不用出门、给钱——这些元素串在一起,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扶苏哂笑,头一歪:“你想什么呢?我是说我府上缺一个干杂活的丫鬟,你可以试试看。”
楚萸顿时原地石化,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
啥?让她给他做仆人?
她、她才不去呢——
自己家里虽然穷,好歹自由自在,去了当牛做马不说,还不得被他压榨到腰酸背痛,她才不要去呢。
“看不上?”扶苏好笑似的向后坐,抱着双臂,目光幽沉地看着她,“我对下人一贯很大度。再说,以后你若是想嫁人,这段经历也能给你抬高点身价。”
这话说得楚萸想扑上去给他一耳刮,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过话糙理不糙,古代确实有这么一说,有权有势人家的丫鬟,大多能寻得好人家出嫁。
但问题是,她原先是公主诶,再落魄,那也是公主!
人家刘备落魄卖草鞋,还被唤作刘皇叔呢,她可不去给敌国公子当奴隶,她也有她的尊严——
她在心里正义凛然地想,完全忽略了她和刘皇叔之间除了落魄之外的其他鸿沟般差异。
“我不去。”她瘪着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我会想办法赚到钱的,不劳烦长公子挂记。”
“如此甚好。”扶苏哼笑一声,甩了下袖子站起身来,“那我就不打搅公主美梦了。”
说得好像她请他过来喝茶似的。
楚萸气到耳朵冒烟,觉得这一晚上,自己不仅睡衣被看光,还被恐吓、被揶揄,最后始作俑者却拍拍屁股,大摇大摆地走了——
所以说,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明天得跟田青说一声,升级一下院墙,省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翻进来……
“再考虑一下吧,楚公主。”他整理着衣服,侧过脸来,别有深意地重复了一句。
楚萸这才注意到,他雾蓝色的外袍里面,似乎是睡衣。
结合披散的头来看,敢情他是晚上睡不着,从自家床上跑过来撒野的啊——
越想越气愤,可楚萸有气也不敢,打算等他走后画个圈圈诅咒他。
借着朦胧的月光,扶苏侧眸快打量了楚萸一眼,现她蜷缩成一团的样子,很像阿母养的那只小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