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瞧清她,原是个不及豆蔻的小姑娘,身形匀称,弯眉细眼,貌白神清。
在场的也俱有些修为,瞧得出她练气六层的,自身也便不差,再对照赵莼那张青涩稚嫩的脸庞,便晓得她是大宗子弟,不愿自找麻烦,皆闭了口。
至于修为尚不及她的,自然感觉不出。且赵莼一身朴素衣裳,不带珠宝配饰,腰间一把缠布匕,不像是有势之人。
汾羽门少年也迟疑,不敢轻易呛声。
散修见他气势骤然萎顿,又开口道:“连这甲板之上有几人都不清楚,反倒是咬住了是我们兄弟中有人偷盗,汾羽门弟子行事,就是如此目无章法吗?”
赵莼心中不悦,这几人若就事论事,意在化解矛盾尚还好,可句句话语偏往汾羽门众弟子出身上牵扯。散修与宗门家族一系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她曾听蒙罕讲,东域内有散修联合的城池,内里大修士众多,不输于顶尖宗派,瞧这散修兄弟四人,修为皆在练气四五层,又是结伴出行,赵莼觉得,与那散修城池或许有几分关系。
为那散修,赤铜皮肤,方脸高额,一身修为亦在练气五层,故而汾羽门不敢冒进生事,他一双虎目滴溜转个不停,落在赵莼身上,虽不知是何身份,却也不轻易出言冒犯。
此人名为方寻佐,未踏上仙路前只是一山野樵夫,跌跌撞撞修得练气五层,后又结交了三位散修修士,四人歃血为盟,做了异姓兄弟,他年岁修为俱是最高,便理所应当成了老大,这番领着兄弟们往东域去,想入得那散修城池,讨一分运道。
过往数十载,也算是栉风沐雨,方寻佐深知,有些人面上瞧着朴素内敛,胸中自有沟壑。面前这小姑娘,于众人眼下而丝毫不动,目光锐利,其站势如松,周身气度亦不似凡人。
故而他只抓着汾羽门弟子不放,点出赵莼所在而又不主动出言牵扯于她。
“她在五米之外,而你等与我们擦身而过,若论动什么手脚,自然先疑到你等头上!”
“既然几位都说是疑了!光凭着心中猜测,便可随意出言界定罪状?便可白日下对我等拉扯不放?”方寻佐一张好嘴,也为他讨得不少好处,且汾羽门几个的确拿不出证据来,实在理亏,加之年纪轻轻,不晓得辩才的厉害,气得满脸涨红,双目怒瞪。
赵莼被人叫出,却现这两方吵得厉害,并未有再搭理她的意思,于是悄然挪出人群中心,到了看客群中去。
“这两方你可认识?”她轻点了旁边那人的臂膀,问道。
那人蓝上衫,灰布裤,正是船上帮工,如今趁着看热闹的机会,想逃些活儿。听赵莼问他,倒是撸起袖子,昂道:“走南闯北这么些年,那还有我不知道的?”
“汾羽门在南域溱丘,前掌门为凝元大修士,在那地界也颇有势力,后来掌门坐化,余下的只剩下筑基,便又败落,成了个小宗……”
他清了清嗓,又道:“至于那四兄弟,近几年才有点小名气,因在扶青湖成名,故自取了个‘扶青四行客’的雅称,为的是老大方寻佐,身侧蓄长须的是老二肖荃,两人皆是练气五层,后头那两个敞衣的,高的叫马淳礼,矮的唤孙知裁,俱在练气四层,四人虽修为不高,所行术法却能互相配合,据说,连练气后期修士,也能牵扯一二。”
赵莼惯是单打独斗的,只在斩杀黑蛾时与涂存禅稍作配合,不过涂存禅是从旁协助,本质上还是她近身攻杀。
不想这散修四兄弟相互配合下,还能产生奇效。
与船工交谈间,矛盾双方已是胶着,汾羽门几个年轻弟子笨嘴拙舌,辩不过老油子,恨不得拔剑相向,然而大船之上有规,不得私斗,违者逐下船不说,还得赔偿耽搁行程的损失。前者不算什么,后者才厉害,一通下来,得要几千萃石才肯罢休。
方寻佐等人是抓准了对方不敢动手的点,始终言语相激,偏作出大义凛然之态,于是效果更甚。
见辩不过,汾羽门弟子中,一鹅黄长裙少女转头道:“你!你来说!”
玉指葱白,本是美好之物,如若不指在赵莼面前便更好了。
“你也在这甲板之上,是否瞧见了他们偷盗我师兄的水碧千山宝瓶了!”
无论双方对错如何,赵莼确实是未曾注意到此事的,摇头讲:“没有。”
少女柳眉倒竖,娇喝道:“原来你也同他们一伙的!”玉手向前,就要来擒赵莼的肩膀!
“湛芊!”为少年,亦是她口中的师兄止道:“不可无礼。”
他面容俊逸,举止文雅,略向赵莼颔道:“师妹久在宗门之中,不曾识得礼数,望道友见谅了。”亦是瞧出赵莼气度非凡,猜测她同为修道之人,且感知不到其修为,心中有所忌惮。
赵莼腹诽,这师兄喝止倒是快,再晚两息,她就得在少女碰到肩膀之前,出手反折其臂了,对方也不过练气三层,这一折,轻易就能错断臂骨。
“我从晨起之时便在此处,待争辩声起,才知道有这出事情,没看见便是没看见,既非为他四人辩驳,也不是存心与你等作对。”赵莼言尽于此,便看汾羽门弟子们如何作解了。
除却为的师兄,身后男女几个都是愤然模样,心中早将赵莼与散修四行客归到一处去。
“方某有一办法,或可解今日之事!”
方寻佐信步上前,虎目眯起,不晓得在打什么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