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夏,空气粘稠得让人呼吸不畅,头顶悬着的吊扇每转一圈都吱嘎个不停,更令人心烦。
赵玉瑭却没有被影响到,她热得脖颈微微泛红,神情仍然平和,“我也不过生日。”
本来低着头的辛燃抬起眼来,有些意外。
“为什么?”
她看起来就像是会被人好好疼爱的样子,辛燃这么想着,并不想在这一点上跟她共情。
莫名的,他不希望她和自己有什么共同点。
赵玉瑭浅笑着,“很意外吗?我的童年并不比你的好多少。”
童年啊,那已经是好久之前的经历了,可现在想来,居然也一桩一件记得清楚。
热风拂面,她微微闭眼,“不过我并不怨恨他们,没什么好在意的,我这不是好好地长大了吗?”
她说的不是原主而是那个真正的她,死在一场暴风雪里的她。
其实不是不恨,赵玉瑭只是刻意地选择遗忘,被怨恨包裹会严重影响她像正常人那样生活,而她只想平静普通地活着。
她用温和而包容的目光看着辛燃,“你呢,你心里有恨吗?”
辛燃没有说话,漆黑的瞳孔里渐渐倒映出她的轮廓。
恨啊,当然恨,不恨的话他又怎么会困在这里一遍遍重复那场血腥而无声的杀戮。
可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呢,她跟自己说这些,是故意靠近他吗?
一定是的,辛燃知道她就是这么狡猾的人,她背后那个神秘的存在或许在给她出谋划策。
可不得不说,“交朋友”这个说法令他很心动,以至于他竟然真的想跟她聊一聊那些心里话了。
于是他坦荡荡地说了真话,“恨啊,非常恨。”
他可能天生比别人少一窍,做不到遗忘和原谅。
赵玉瑭抬眼时现他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怎么?”
辛燃不是多有耐心的人,他想知道什么干脆就直接问了。
“你为什么来这里?”
他必须要确认,她是否会成为他的敌人,那个神秘存在三番五次送人来究竟想对他做什么?
在这炎热的正午赵玉瑭仍然出了一冷汗,她知道自己不能撒谎。
“我不是自愿来的。”
她苦笑一下,“选择有限。”
某种程度上她说的确实是真话,如果还有其他选择,她当然不会来这么“刺激”的地方,她是很享受平静的人。
她轻声说:“我只想从这里离开。”
只想从这里离开?
是了,那些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逃出去,只是太过惹他厌烦了。
辛燃几乎可以肯定,她的存在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她只是个普通人,甚至更脆弱,那个所谓的神秘存在同样如此,它对辛燃就是个恼人的苍蝇,只是烦人而已。
它但凡有点本事也不至于频繁换人。
他心情突然愉悦起来,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辛燃其实很好懂,他的情绪几乎不加掩饰,赵玉瑭微微一笑,“我们是朋友了吗?”
说来有趣,这恶鬼阴戾、冷漠、没耐心,可在感情方面又纯如稚子,竟真的咬住了她的鱼饵。
“唔,我考虑一下。”
如果是以前,辛燃绝不会对交朋友产生什么兴趣,他始终冷漠而拒人千里,可现在辛燃在这无限重复的死局里感到了厌烦,一个知道真正的他却不会感到惧怕的人对他而言是非常新奇的存在。
电风扇出最后一声吱嘎的绝响彻底罢工,暑气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辛燃没什么感觉,赵玉瑭却热得不行,用手作扇不停扇风。
她摸了摸热出酡红的脸颊,却突然感到一阵阴风,垂下来的丝都被吹得扬起,脖颈和后背沁进凉气,舒服得让她眯起眼。
赵玉瑭意外地抬头,却只看到少年若无其事的侧脸。
她突然想,原来当恶鬼也是有好处的,他身上那么冰,简直像个移动空调。
要真是移动空调就好了,把插头一拔,看他怎么作乱。
这么一联想,她眸子便弯了弯,灵动狡黠的笑意悄悄溜出来。
辛燃余光瞥见,搭在膝上的指尖动了动,得意地翘唇。
他的阴风也是有大作用的。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只恶鬼用阴风给人家姑娘扇风有多么违和,多么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