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
平川沉默着,把手机放进口袋,正午的阳光实在是刺眼,但是他握着手机的的手却感觉无比冰凉,颤抖,提不起劲,然而脸上和身上的汗水却早已经打湿了衣物,他拎着书包,甚至感觉没有力气背上。
好热……
平川的家里一共四人,因为工作时常不在家的父亲,自从结婚后就开始持家的母亲,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弟弟,这四位,便是平川的亲人,在平川的记忆中,母亲是严厉的,当初父亲还只是一个穷小子,而母亲是家族的大小姐,两人阴差阳错的认识之后很快便结了婚,搬来了白海。
在平川看来,母亲是不幸的,她没有理会她父母的劝阻选择嫁给平川的父亲,母亲的父母一气之下便和母亲断绝了关系,从此不再往来,而在这之后,母亲失去了她作为大小姐的一切待遇,她每天忙里忙外照顾这个家,时间和烟火气早已经把这个当初美丽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凶巴巴的中年妇女。
至于父亲,父亲可以说是一个不合格的丈夫,或许勉勉强强可以说没那么差,但肯定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他常年不在家,虽然每个月会给他们生活费,但更多的时候都不管不顾,即便回家了也是喝酒,而且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在平川的记忆中,父亲对他的打骂数都数不过来,而对母亲的打骂也不少,在外面应该也包养了别的女人,所以对这个家反而没有多少感觉,若不是平川是他的儿子,说不定父亲连那些生活费都不愿意给。
而父亲对母亲的暴力自然让母亲心怀怨愤,但是母亲知道她不能够反抗,倒不如说,十几年的打压早已经让这个曾经的大小姐忘了反抗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她只能找一个方法,把自己的怨愤泄在另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就是她的儿子,平川。
母亲对平川的态度很诡异,她一边抱怨着平川父亲的暴力,一边把这份暴力泄在她的儿子身上,但她又对她的儿子充满期待,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在她的抚养下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男人,做到父亲做不到的事,做到……做到母亲希望他能够做到的事,一切。
平川不想回家,至少现在不想。
今天这场考试,平川本不想参加,但是母亲希望他参加……毕竟,这次的考试选拔的是神社的祭祀,祭祀是一个很光荣的职业,工作稳定,地位高,而且收入也不少,干久了说不定还能成为大志那都彦神,也就是大司祭,到时候出去说也脸上有光。
其实平川也知道,在樱岛最好的职业,先就是神使,不过……没有人知道怎么成为神使,他们甚至不知道成为神使需要做什么,他们根本无法和神使进行沟通,于是退而求次,神社的司祭,神社的祭祀,这些职位也不错,当然了,当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也好,默默工作,领取薪水,日复一日,在这个名为城市的机器中耗尽一生,直到死亡。
母亲希望平川的工作能够和神明沾边,哪怕是最普通的神明,在这个信仰神明的国家中,一个和神明有关的人是值得尊敬的,即便这个人什么也不会,正如有一个伟人曾说过“变得有名吧,这样,哪怕你什么都不做都会有人鼓掌”。
平川家信奉的神明是天忍穗耳尊,也称为天忍穗耳命,是稻穗的神明,也是农业的神明,在樱岛,同一种权能并非只有一个神明,毕竟神社那么多,总不能只供奉一位神,平川家旁边的神社便是天忍穗耳命的神社,每个月月初第一个周末,母亲都会带着平川去往神社,一般这些时候父亲都不会在场,
平川不想回家,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不对……平川忽然想到了一个地点——天忍穗别神社,那并不是母亲会带自己去的神社,而是另外一个地方,离家里有一段路程,走路过去大概要半个小时,不过从考场过去路程会更远一点,算了,打车吧。
平川拿出手机,给母亲了一句‘我晚一点回家’之后便把手机放了回去,不再去理会。
回过神来,周围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里,无所谓了……看不见那些人的脸也是好事……他们那笑容……简直是在说我不是一个虔诚的人……可恶……信奉神明就信奉神明啊!为什么还要出那些奇奇怪怪的题目?我们家信奉天忍穗耳尊,为什么还需要问我别的神明?
平川忽然笑了,是那种苦涩的笑。
他摇了摇头,算了……
“我一个人为什么会觉得孤独?不会啊,倒不如说,我完全是自由的。”
他走到路边,不知什么时候街道也空荡了,他在那里站了十来分钟,别说车辆,人影都没有见到,平川越来越感到烦躁……
这个时候,一连车终于开了过来。
平川赶忙抬起手,看着那辆车在自己的面前停了下来。
驾驶位的车窗被摇下,大概三十出头的司机探出头:“怎么了小鬼,要去哪里?”
平川能够看见车辆的后座上还坐着两个人,两个都是男性,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文文静静,另一位看起来五十岁左右,戴着眼镜,很随和,像是个教授。
“小鬼,我们要去天忍穗别神社,如果顺路你可以上来,如果不顺路的话也没啥问题,打不了我们绕远一点。”见平川没有回应,司机又敲了敲车门。
而这时候,平川才回过神:“啊……我,我也要去天忍穗别神社。”
“那就先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