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罗三虎的性质只是个乱民、暴民,而不是反贼。
这是很关键的一件事。
地方上出现乱民、暴民,那便只追究地方府县一级掌刑讼、户曹等事的官员责任,甚至可以下沉到追究暴民所在乡村里正那一级,推责任嘛。
但如果出现的是反贼,正儿八经挑旗造反的那种,就如陈云甫现在说的这般,大到杨贵这种一省布政使都要负上一个监管不力的领导责任。
京察,是很容易摘帽子的。
他杨贵奋斗了十几年,才从陕西都司调到河南来主政一方做一把手,哪里愿意就这么被陈云甫扣一个屎盆子到头上。
陈云甫看着杨贵,一双眼里全是玩味的笑意。
“哦?藩台说罗三虎不是逆贼?”
“确凿不是。”
“那本官可不能冤枉河南当局、以免诬了藩台的名声。”陈云甫顺着话说道,让这杨贵顿时大喜。
这小钦差还是很好说话、很好糊弄的嘛。
可随后陈云甫话锋便一转。
“但本官总不能只听藩台一面之词吧,把罗三虎带过来。”
杨贵的面庞顿时一抽。
他这才感受到眼前这位小钦差的过人之处。
不交人,河南有造反逆贼的屎盆子可就要扣到他杨贵的脑袋上了。
罢,死道友不死贫道,自己没道理为了点官面上的交情就替别人扛雷。
杨贵拱手道:“是,下官这就差人把那乱匪压来。”
“罗三虎没死?”
“没。”
“那本官刚才要人,怎么没有啊。”
这小钦差属王八的不成,咋还咬住不放了!
杨贵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道:“啊!方才下官初睹大学士之英姿不由的心神折服,是故有些遛神了。”
这么肉麻的话,亏得这杨贵还能说出口。
陈云甫本是想笑的,但硬憋了回去,微微颔便把这事给揭了过去。
“藩台谬赞了,还是先带人犯吧。”
“好好好。”
杨贵连连附和,同时命人火去提人犯罗三虎。
这罗三虎本就收监于洛阳,杨贵这里命人去提倒也不慢,没大会功夫便有四名差役押着一戴足手铐脚镣的汉子走进来。
这汉子,七尺身高、虎背熊腰很是健壮,一方型大脸满满的阳刚之气,倒不像是那种作奸犯科之人。
但也因此让陈云甫反生疑惑。
这年头能吃成这般强壮之人,必不可能家境苦寒,既然能填饱肚子,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杀官呢。
罗三虎昂挺胸,一脸的倨傲,似乎不将这满堂的飞禽走兽放进眼里,唯独看到陈云甫时愣住。
这里怎么还有一个少年郎高坐上?
自己之前见过的洛阳知府,那可是洛阳当地顶了天的父母官,此刻竟然只配坐在门边的末座?
嗬!
来大官了!
“大胆人犯,见到钦差天使还不跪下!”
杨贵轻咳一声,就坐在门边吹寒风的洛阳知府栾可法顿时明悟,冷喝一声。
钦差、天使?
罗三虎虎目圆睁,当下里就被震住。
感情是皇帝老子派下来的,怪不得可以坐上位。
正打算屈膝跪拜,耳边,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
“本官还没说话呢,谁人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