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晚膳中一番交谈下来,百里靖炘其人仪态万方,谈吐不凡,在桌上对醉芙体贴入微,呵护有加,加之他实力深不可测,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那舅舅你”
谢长瀚又气鼓鼓说道:“但是有人抢走你舅舅就不喜欢了!”
醉芙无奈一笑,“舅舅”
谢长瀚哀叹一声:“你还太小,不懂得舅舅的心情”
醉芙扑哧笑了一下,“是芙儿的错。”
“你有什么错!都是那个兔崽子的错!”
醉芙不愿纠缠,转了个话题,“舅舅叫我来有何事?”
谢长瀚被打乱思绪,说道:“李晟查到了点东西。”
“噢?”
回归正题,谢长瀚低下声音,“你也知道,当年太子之位久久悬而不决,直至西越侵我国土,又因先帝突染重疾,所以太子一派才纷纷上奏立皇甫容晔为太子,欲其御驾亲征以振军心。可是,当初柳相一派在假意阻扰一番后,居然就此收手让出太子之位了。”
醉芙道:“我看了信里的内容,当初柳相一派是为了绞杀皇甫容晔这才让出储君的位置,不争的背后是为了推皇甫容晔去蓟罕关,制造机会和西越晋王上演一出里外夹击、谋杀太子的戏码。”
谢长瀚摇了摇头,脸色阴晦,道:“不,芙儿!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即使他们和西越晋王暗地里有私,但那时先帝才是东陵的天子,才是主导棋局的人,但为什么他们布的这盘局,能把先帝这个不稳定的因素都算进来。除非”
松雪斋内,酒香满溢,醉芙的头脑猛地清醒过来。
女子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瞳孔一缩,惊道:“除非,他们对先帝下手了!”
男子饮尽杯中酒,啪一声就将酒杯碾碎成粉末。
“先帝突染重疾,卧床不起,而后太子又前往蓟罕关,朝中大权被澹王和柳相挟持。蓟罕关一战惨败,西越不断进击,十日后,清心殿的侍相在早朝当众宣读先帝立澹王为太子的御旨,并宣布由澹王负责主持东陵和西越两国之间关于割城议和的事宜。两日后,宫中就传出先帝因年老丧子悲痛而逝的消息,如此一来,澹王得以顺利登大宝。当时处在混乱时局中尚未觉,如今看来,这天子易人、权力更迭的度也太快了点!”
醉芙凤眼幽幽,“舅舅疑心先帝的重疾是因澹王而起?”
谢长瀚回应道:“不仅如此,我还怀疑他们谋害了先帝。”
“舅舅何出此言?”
“先帝性情刚毅,甚至称得上是铁血无情,因丧子而悲痛逝世,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先帝皇甫太华登基前,东陵乃是三国中国力最弱者,他登基后大刀阔斧进行改革,不顾情面,血洗朝中阻扰的顽固势力,从此东陵国力充盈,一举跻身成为三国中最强者。
若不是蓟罕关大败,东陵被迫割了十三城予西越,国力重创,如今东陵又怎么会落到和西越分庭抗礼的地步!……
若不是蓟罕关大败,东陵被迫割了十三城予西越,国力重创,如今东陵又怎么会落到和西越分庭抗礼的地步!
皇甫太华这样的人,会因区区一个儿子的死而死?他当时可不止皇甫容晔、皇甫容衡两名子嗣!
醉芙眉头紧皱,“若是如舅舅所言,这蓟罕关背后牵扯的事怕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了。”
谢长瀚点头同意,继续说道:“而且李晟,李晟追查到当时蓟罕关大败的消息传入宫中五日后,有人曾带顾孺大翰士和一人进过清心殿”
“顾孺大翰士?”
谢长瀚解释道:“崇文院乃是贮藏东陵典籍文书的地方,是个清水衙门。顾孺大翰士负责司掌崇文院,虽说是个京官,但比外放的地方官还不起眼。”
醉芙皱起眉头,“舅舅这么说的话,这顾孺大翰士是个近不得权力中心的人,怎么偏偏在先帝重病期间却进了清心殿?”
醉芙又问了一句:“那个顾孺大翰士现在身在何处?”
谢长瀚叹了一口气,“陛下登基后,顾大翰士因监管不力导致崇文院走水,过半珍藏的典籍毁于大火中,陛下大怒,将其下罪入狱,顾大翰士因牵连家人,心怀愧疚,自缢于狱中,其家属惨遭流放,纷纷死于途中。”
醉芙拨弄一下面前棋盘的棋子,沉吟道:“关键就在这顾孺身上,可偏偏线索断在他这里”
“可查到和顾孺一起进清心殿的人吗?”
谢长瀚摇了摇头。
屋内两人陷入沉默,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醉芙抬起头来,看着谢长瀚,心事重重。
事情到这一步,且不管沈翡和舅舅的这层关系,继续追查下去的后果只会是谢家与东陵皇对上,那么
醉芙语气严肃,问出了那个问题,“等真相大白之时,舅舅打算将谢家置于什么位置?”
谢长瀚一时间怔住了。
谢家乃是东陵清流之,天下众多文人追随,舅舅又手握兵权,若是到了谢家与东陵皇撕破脸皮之时,谢家要选择忠于谁?
窗外,鹅毛大雪萧萧而下。
等寒风刮得呼啸之时,谢长瀚才开声说道:“谢家追随明君”
醉芙嘴角勾起一抹笑,东陵皇不是明君,舅舅言下之意是那皇位要换人坐了。
屋内响起一句掷地有声、令人惶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