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寒风刺骨。
许世欢寻了处窝风的角落站着,眼睛却不敢移开营帐分毫。外祖父方才所说的一切,着实颠覆了她对温家的看法。
本以为温家是皇权的牺牲品,哪知道可怜的外衣之下,藏着的竟是吸人骨血的恶鬼。
想到之前她与温易棣商量,一旦赫州起了战事,她会寻个合适的机会,给温家的小辈换个战场遗孤的身份继续生活。可如今想来,她只觉得一阵阵后怕。
多年之后,这些孩子长大了,是会依照他们之前的想法,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做个对国家对百姓有用的人,还是走上温家的老路?
至于温易棣此前对这一切是否知情,许世欢相信他是不知道的。毕竟,温易棣受的苦遭的罪都是实打实的。
即便是在话本子里,温家被灭了门,他性格突变走上了夺权之路,却对百姓保留了一份怜悯之心。他虽不是个完完全全的好人,却是个合格的帝王。
正想到这,温易棣突然从营帐里走了出来。许世欢来不及考虑太多,快步迎了上去。
只见温易棣脚步迟缓,脸上满是复杂之色。见许世欢过来迎他,他强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令人看了只觉得心酸不已。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过来。”
许世欢撂下这句话,便转身快步向前走。温易棣与她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七拐八拐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小屋。
如果没有许世欢带路,温易棣完全看不出这里还有一处屋子。待他跟着许世欢走了进去,却现这里别有洞天。
“你自己找地方坐下,我去给你倒杯茶喝。”
温易棣刚想说不用,却现许世欢已经动作麻利地泡起茶来。他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里面的陈设虽然称不上华丽,但却格外雅致。
“谢谢。”
接过许世欢递来的茶,温易棣下意识道了声谢,却现许世欢似怒非怒地看着他,抱怨道:
“怎么和我外祖父见了一面,你倒跟我客气上了?”
温易棣抿了一口茶水,像是下了好大决心,这才开口:
“刚刚将军说的关于温家的事,我之前确实不知情。我知道光凭我一张嘴,你或许不会信,但等到咱们回了永安城,我会去查清楚真相,再给你一个解释。”
说完这话,他直勾勾地盯着许世欢,好像在等她给自己一个审判。但他并没有等待太久,一双温暖的手掌就将他冰冷的双手紧紧握住。
“嗯,我不急,我等着你的解释。”
许世欢本以为她轻轻松松就能把人哄好,没想到听了她的话,温易棣的眼眶又红了:
“我其实……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没等许世欢问他究竟是何事,温易棣就把关老将军与他单独说的话和盘托出。可在说到他与许世欢的相识,可能是温家算计的结果时,他的声音还是哽咽了几分。
他怕许世欢不信他,他更怕因为自己的缘故,将许世欢牵连其中。
“害,我还当多大点事呢。算计不算计,是他们的事。中计不中计,决定权还在我这。”
“不过,照刚才这么说,你竟是温家这两代人里做的最好的一个?”
温易棣望着许世欢,一脸的惊讶,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世欢拿起他的一只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觉得脑袋一下子清醒不少。
“你看啊,无论是你大伯还是你弟弟,包括你自己,虽然让三名贵女为了你们同家里大闹一场,最后她们不还是同家里服了软嘛。”
“倒是你,没了她李仙儿,却又遇到了我,也不知道以后……”
没等许世欢把话说完,温易棣抢先一步说道:
“我不会让你因为我与家里起争执。”
许世欢轻笑一声,感觉温易棣的这只手微微有了些暖意,又将他的另一只手贴到自己的脸上,接着说:
“你想太多了吧,我又不傻,干嘛要因为这事同家里争吵。不过,我该说你精还是说你傻呢?外祖父今日能与你说这些,就说明他没想把你从我的身边赶走。”
“可是,外祖父他明明……”
温易棣不敢相信许世欢说的话,可他心里却还是涌出一丝希望。
“哟,你这口改的还真快。怎么,以为要把你从我身边赶走,就是关将军。一听说不赶你了,就叫上外祖父了?”
许世欢这一番话,说得温易棣脸上都隐隐有些热。见他这是不好意思了,许世欢又接着开口:
“可你不觉得奇怪吗?你是温家的嫡长子,又是温家明面上的主事人,却对温家的这些事一无所知。若是这样,温家暗地里管事的究竟是谁?”
许世欢虽然没说出口,可温易棣的心里早已有了一个名字,那就是他的弟弟温易安。
想到弟弟平日里对自己的亲近,想到他同邓宛瑜划清界限时的痛苦,想到这十几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
倘若这一切都是他演出来的,那……温易棣不敢再深想下去。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令温易棣不寒而栗。
“世欢,我还有一件事想不通。外祖父既然知道温家做过的这些事,又怎会同意我留在你的身边?关家当年跟随先帝打天下,怕也是被温家逼到了绝路吧?”
听他这么说,许世欢直接松开了他的手,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没想到你还挺敢想,谁告诉你关家在前朝平民百姓了?我家是地主!地主!有上千亩地那种。”
“只可惜,我的外曾祖父胆子小,一看农民起了义,吓得整宿整宿睡不着,没过多久便去世了。外祖父担心这样下去不但保不住家里的土地,还有可能被起义的农民杀掉泄愤,这才抄起家伙跟着先帝开始打天下。”
听许世欢这么说,温易棣才松了口气。可许世欢接下来问出的话,却让他的心里再也平静不下来:
“温易棣,你说,你有没有可能是温家捡回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