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温易棣只当许世欢是为了安慰他。整个永安城,谁不知道许世欢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即便后来去了赫州生活,有关老将军在身边,也定是受尽宠爱。
许世欢虽然没看温易棣的反应,却能猜出他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她深吸了一口气,用轻松的语气说:
“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也不管温易棣的反应,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人总是这样,在比自己惨的人面前,就很容易放下防备,将自己隐藏的一面暴露出来。
从小,许世欢就觉得,她娘与别人的娘不一样。别的孩子还躺在娘的身边,等着哄睡的时候,许世欢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躺在床上,乖乖入睡。
别的孩子在外面惹了祸,担心回家被娘训斥,可许世欢知道,她娘只会拉着她讲一堆大道理,然后让她自己反省。
在她眼里,她与娘的这种相处方式不像是母女,而是一位比她年长些的朋友。大多数的情况下,许世欢觉得这样很好。但有些时候,也会觉得有点孤单。
比如,她在外面受了欺负,想要在娘的怀里大哭一场时,能明显感觉到关山月身上的僵硬。看着她的鼻涕眼泪即将蹭到衣服上,关山月的眼中藏不住的嫌弃。
许家就她一个孩子,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喜欢男孩的问题。过了很久很久,许世欢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关山月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母亲,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孩子相处。
在赫州那几年,许世欢曾问过外祖父,为何她的娘会是这样。关老将军看着自己的外孙女,重重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大口酒,才说道:
“世欢,从小到大真是委屈你了。如果你要怨,不要怨你娘亲,怨我吧!”
那一天,许世欢第一次知道,原来养在太后娘娘的身边,不是一件幸事。关山月在皇宫里无依无靠,一切只能靠她自己摸索。
人们只看到关山月能与太后娘娘亲如母女,能与长公主情同姐妹,却没想过在这背后她付出了多少努力。
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娘亲这个人在身边。等到有一天,她自己也做了娘,才猛然现,没有人告诉她该如何与自己的女儿相处。
听了外祖父的话,许世欢表示理解,但却不能接受。因为自己不曾体会过母爱,便要让孩子也像自己一般长大吗?
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关毅冲着许世欢摆摆手,说要告诉她一个秘密。
“许世欢,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要誓不能让许为民知道!”
许世欢面色坚毅,慎重地点了点头。关毅这才把心放下,神神秘秘地说道:
“别看你娘和那长公主好得像亲姐妹,她啊,嫉妒人家嫉妒得要死。当年,长公主看上了探花郎裴逸,你娘觉得她活了十几年,事事都要比长公主低上一头,在亲事上可绝不能再输了。”
听到这话,许世欢瞪大了眼,将心中的猜测说出了口:
“所以,她就选了我爹?”
关老将军一副这可是你说的,我没告诉你的表情,继续小声道:
“当年,我本不同意这门亲事。关家世代从武,许家世代从文,这要是成了亲家,定会引来圣上的猜忌。但你娘说,爹,求你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嫁状元郎,那榜眼也行。”
想到这,关老将军脸上露出些笑意。
“这么多年以来,你娘看见我,一直是规规矩矩地喊一声父亲,那次还是她第一回喊我爹。虽然她对状元郎一见钟情是在说瞎话,可是我一看,你爹许为民是个好的,月儿嫁给他不会受苦,我就咬牙同意了。幸亏啊,幸亏他俩就生了你这一个丫头。前些年,皇上还对咱们家有些忌惮,时间久了便也安心了。”
“所以,当年你娘嫁给你爹,只是为了压长公主一头?”
“没错!我爹年轻时候,那就是个文弱书生,我娘喜欢的可是壮汉!”
温易棣怎么也没想到,许为民与关山月之间的爱情,可谓是万华国的一段佳话。可在许世欢的嘴里,实情竟是如此残酷。
揭了自己亲娘的老底,许世欢觉得神清气爽,嘴上也愈没有把门的,继续道:
“这一点,我和我娘还是很像的。当初我在城门口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
话说到一半,许世欢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了,恨不得用手去扇自己的嘴。
“你觉得什么?”
这次,温易棣并没有轻易放过她的打算。
“觉得你生得一副好容貌,与你在一起还能避开李云峰那只苍蝇,我真是稳赚不亏。”如果,你不是温易棣的话。
听到这话,温易棣脸上的笑意更甚。先前二皇子想要对他做那种事,他还想过是这张脸给自己惹来了祸事。可听了许世欢的话,他现在倒有些庆幸自己有这张脸了。
许世欢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温易棣却还是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遗憾。
对他来说,想要父母像爱温易安一样爱着自己,是他的执念。而对许世欢来说,想像其他的孩子一样,被娘亲抱在怀里,睡在娘的身边,也是她的执念吧。
只可惜,他们都过了能在爹娘面前撒娇耍赖的年纪,这一切注定成了他们一辈子的遗憾。单从这点来看,他们之间也算是有相似之处。
“困了吧?要不要我临时当一下你娘,哄你睡觉,我的好大儿。”
许世欢挑起眉毛,因为占了温易棣的便宜而洋洋得意。温易棣没有说话,却闭上了眼睛,做出一副要睡了的样子。
“风儿吹,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棂啊~”
许世欢小声哼唱着赫州人哄孩子的小曲。过了一会儿,温易棣动了动身子,将脸紧贴在许世欢的衣服上,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许世欢不是第一次见他睡觉了,也知道他有这个习惯,睡觉时喜欢将脸贴在身旁的东西上。她从床上找了个小毯,用手团成一团,轻轻地贴在温易棣的脸旁,将自己解放出来。
她又站在床前看了温易棣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门。今日生的事,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她定要让李仙儿付出相应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