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欢站起身,脱鞋躺到了床上。她读了一整天的书,又和三皇子谈了许久,早就筋疲力尽。
温易棣对她这副样子也见怪不怪,动作熟练地俯身将鞋摆放到方便她穿的位置,然后又乖乖坐好。
“对了,赫州牛羊的生意最近怎样了?”
听到许世欢问起生意,温易棣连忙起身去拿账本。见他这副认真的样子,许世欢越看越觉得顺眼。
温易棣之前将账本给许世欢看过,除了那一本总账外,他还会将各个小类单独成册。根据每日的收支情况,他还会在旁边写上自己的分析。
之前关山月担心许世欢出嫁后不会管家,还特意教了她后宅管账的技巧,许世欢听得满眼都是崇拜之情。可见过温易棣记的账,她才明白什么是小巫见大巫。
之前她对温易棣不了解,只觉得此人像水一样,明枪暗箭在他的身上,不会留下一丝痕迹。温柔虽然不是坏事,可难免会令人觉得他没有骨气。
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似乎慢慢明白了,温易棣的温柔,是被外界有意磨平了棱角。唯有说起经商一事的时候,他才会显现出自己强势的一面。
“赫州送过来的牛羊,第一批目前卖了大半,剩下的养在温家城外的庄子上。牛肉和羊肉供琼鲜楼和珍馐坊做菜,琼鲜楼的蒜香牛肉粒、孜然羊肉,珍馐坊的凉拌牛头肉、羊杂汤目前都是这永安城里的热门菜。”
许世欢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这琼鲜楼物价较高,通常是达官贵人吃饭的地方。珍馐坊价格更亲民些,老百姓若是想打打牙祭,在这里吃一顿也能接受。
上等的牛羊肉供有钱人享受,下水一类的则让百姓品尝,也算是物尽其用。
“剥下的牛皮羊皮我也让手艺人鞣制了,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可以做些衣服、鞋子一类的。对了,还有那牛骨、羊骨,在咱们这平时也不多见,我让做玉雕的师傅挑些好的雕刻成摆件。”
说着,温易棣将账本递到了许世欢面前。许世欢也不起身,只是将账本接到手里,随意翻看起来。
可是,她越看越心惊,竟忍不住坐了起来。按照温易棣刚才说的,赫州送来的第一批牛羊才卖了一大半,可这账上的收入却有2万多两。
“这两万多两全是?”
听到许世欢这惊讶的语气,温易棣脸上带了些许得意,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
“对,账本上的全是。若是将剩下的全部卖掉,估计会有四万两。不过,关家军那边,我准备只给一万两。”
听到这话,许世欢并没有多惊讶。商人重利,之前温易棣说要与关家军五五分,她便觉得太多了。
毕竟,能赚这么多银子,靠的还是温家在做生意上的经验,能将牛羊物尽其用。若是让关家军自行将牛羊处理,怕是连五千两都卖不出。
“关家军一万,温家一万,剩下的两万两你自己收好。”
说着,温易棣将一张两万两的银票,直接塞到了许世欢的手里。
许世欢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就算是丞相,一年的俸禄不过千两。许为民不是个贪官,但是为了过得体面,底下人的孝敬也不会通通拒绝。但即便是这样,一年也不过近万两银子。
可温易棣这一出手,就是两万两!
再抬头,许世欢的脸上看不到半分喜色,反倒有些凝重。温易棣见她这样,连忙解释:
“关老将军不是个能留住钱的人,这钱一多,军营里难免会有动歪心思的。冬至的时候,我派人送去了五千两银子。这牛羊接下来还有两批,按照这个架势,关家军那边能分到三万两。对他们而言,足够了。”
说着,温易棣走到床边,顺势坐了下去,继续道:
“温家不缺卖牛羊的路子,但这赫州的牛羊,却是温家花钱也买不到的。这银子,你收好便是,日后说不定有大用场。”
许世欢却觉得这样不妥,她本以为这生意是温家和关家之间的事,她就在中间牵个线而已。看如今这架势,她却成了受益最大的那个?
她思索片刻,开口道:
“你可想为温家人改命?”
对上的,却是温易棣惊讶的表情,看着真是单纯无辜。许世欢连忙转过头,避免自己被他的容貌所影响,继续道:
“赫州人烟稀少,对户籍的管控也不严格。温家若是有机灵的孩子,可以去那边换个身份。”
许世欢并没把话说得太明白,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在永安城,怕是没人愿意与贱商扯上联系。但在赫州,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温家能给将士们赚来银子,换几个孩子的身份也未尝不可。
话音刚落,温易棣就起身拿起一本册子,又递到了许世欢的手里。
“温家九岁以下,品行端正的孩子,都记录在这里,你看看哪几个合眼缘?”
许世欢接过册子,随手翻了翻,又抬起眼皮看了眼温易棣。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睛里带着些期盼,又含着几分笑意。
合着他这是有备而来,就等着自己吐话口呢?果然是奸商!
“小姐,温公子,铃响了!”
门外,铃铛的喊声伴着急匆匆的脚步声,吓了屋里的两人一跳。这些日子过得太过安逸,许世欢竟忘记了铃铛这回事。
温易棣连忙起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只见暗道处的铃铛摇个不停,足以看出那头的人有多着急。
他来不及多想,俯身钻进暗道,向着琼鲜楼的方向奔去。
许世欢现在暗道口,静静望着温易棣早就消失的身影,心里涌出浓浓的不安。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此平静的日子,似乎要过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