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珆瞧着姜文瑞不说话,脸色时青时红,手上的十八子也捻得越来越快。
她莞尔一笑,“大伯父浸淫官场几十年,自然知道,名与利不可兼得,姜家既是清流,铁矿这种看起来利厚、实际沾着人血的买卖,便最好不要经手。”
“这个矿一定是个香饽饽,多少人都会眼馋,就算姜家能开得起,大伯父觉得,能挡住那些暗处的小人和破坏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姜文瑞悚然一惊,眼神登时清明起来。
姜珆又道:“古往今来,能好好开矿的,要么是朝廷,要么是极其权重的世家大族,咱们姜家,不够。”
“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我选择了直接献给朝廷,留得一个美名。”
“我请四皇子开口献矿,而不是请大伯父开口,也有同样的考量:我和哥哥已经跟四皇子走得近,那大伯父就不必再近。”
“倒不如远着些,就像从前一样。”
“若是将来四皇子显出贤才,得皇上和朝臣信任,那是最好,皆大欢喜。”
“但若是有别的情况生,姜氏为大,我一家为小,割袍断义,不会影响到姜氏一族。”
姜珆语气平静,说完这句话仰头喝茶,脸上不见丝毫动容。
仿佛说的不是与姜氏决裂的大事,而只是今日可要留下来吃饭的小事。
但姜文瑞也并未觉得感动。
因为姜珆此言,仍是告知,而非商议。
你不是说,不让我们家和四皇子走得近么?
现在我就告诉你,我们跟四皇子,这个亲近还走定了。
你想跟我们划清界限?
可以啊,我无所谓。
但你无法左右我,无法掌控我,甚至将来,你要是想跟四皇子亲近,也必须在我之下。
姜大人,姜族长,就此分道扬镳吧。
姜文瑞捏紧了十八子,他隐在桌下的手太过用力,甚至微微颤抖,已经泛了白。
回想起姜珆自进门到现在,所说的一切话。
询问他对徐淙和太子的看法,询问他对其他皇子的看法,透露她与诚王的关系,直言她要献铁矿,最后坦白跟随四皇子。
姜文瑞品出了姜珆话中的另一层深意。
姜琢和姜珆公开跟随四皇子,那姜家,真能撇清关系,独善其身吗?
她套出了他对诸位皇子的真实看法,知道他对其余几个成年皇子都不看好,所以有恃无恐,笃定他只能接受。
……
姜文瑞脸色铁青,出离愤怒。
一个小小的旁支之女,如今,竟然连政务大事都能算计到他头上了!
偏偏她手上还有其他依仗,他摸不清楚,根本作不得。
姜文瑞死死地盯着姜珆,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暴起失态。
姜珆平静地与他对视。
视线相接,不闪不避,不躲不藏。
却仿佛带着火花。
最后,终究是姜文瑞先移开了目光。
他冷淡道:“你考虑得很周到,就这么办吧。”
姜珆轻轻一勾唇角,起身行礼。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