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玉簪反射着红光,疯的吼叫惨绝人寰,垂落之际却猛然停手,顿时被一个凶悍的力气拽住——
“唯月!你疯了!”
声音刚烈惊惧,手劲威力极大,令人意想不到,居然是萧寒月!唯月惊恐转身,几乎被拦腰囊抱,劲之狠令她浑身剧痛喘不过气,萧寒月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匪夷所思的悲怒交融之气,紧勒唯月烫的肌肤骨骼,他那沉重的手臂轰隆震颤,松弛撒手,唯月反被弹开,猛重甩向床边。
唯月面目衰丑,脸形扭曲,垂散着染成金黄色的头,一双呆滞的充血的眼睛傻傻望着萧寒月,她冷不防丢掉手里的玉簪,蜷缩到如月身旁,祈祷般地整理如月的衣领,低着头轻轻吹拂如月脸上的伤口,一副可怜相,而后仓皇下了床,不敢再多看萧寒月一眼,极其哀伤地冲出房门便跑了。
萧寒月静立床前,目光空然,唯月那张神秘的面孔前所未有的占据了他的大脑,令他无从看清那变化之下的真实面目,更无法看透那面目之后的一颗心究竟是怎样的,不可想像,在唯月体内寄宿着比鬼男还要恐怖的魔鬼,它吞噬着别人,也在蚕食着唯月自己。
鬼魅的残害,不是躯体的折磨,而是精神的摧残,在令躯体消亡的一刻同时毁坏精神,让灵魂毁灭永不复生,为达到这个目的,魔鬼本身便具有精神消亡的特质,即使寄居在躯体之上也只是个空壳。人在精神消亡之时,就是个魔鬼,可是唯月,她却在流泪!
粘粘公园的确是个风水宝地,就在世人为躲避灾星闭门不出惊恐万分的时候,还有更多嗤之以鼻、安于享乐的浪人,他们每天花大把的钱,游玩于公园的各个角落,吃尽美食,尽兴玩乐,公园已有自动的运作体系,提供给他们尽善尽美的服务。全世界一样都在分秒必争,金钱交易,纸醉金迷,对即将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粘粘饮食馆里刚刚钻出个黑影,便顿时化作一名俏女郎,推着装载有丰盛食品的送货小车匆步走来,没人相信这传闻中的逍遥大盗费劲心机、乔装打扮偷出的竟只是一袋食物而已,可是逍遥依然显得很吃力并且惊慌,脚板拖着两只高跟鞋极不坦然地打着节拍,不时环顾四周,真是做贼心虚,一点不假,但逍遥从来没这么吃劲过,令他惴惴不安的是他所承受到的空前的精神压力,不曾想他这样的盗窃高手会有如此没落的一天,变成个胆小如鼠的微不足道的贼,粘粘公园真是个可怕的地方,这里注定是偷盗者的墓场,看似金银满地,实际上堆满了骸骨,会让作贼之人神经错乱,让他自己先打败自己。
逍遥惶恐推车,行路匆匆,他清楚地觉察到公园的安全防控系统正从各个方位监视着他每一个细微动作,令他举步艰难,甚至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如何把成袋的面包和饼干装入手推车、如何变成女人、再如何运进孤儿院,决然没留给他喘息的机会,这事还怎么干下去,他要崩溃了:沦落到要做马甲的奴隶,还有活着的感觉吗!
阴风嚎啸,肃静的公园溪谷地带展露出女王会馆沉暗的轮廓颜色,馆门静静敞开,红地毯沿着台阶、石路铺过碧绿的草甸一直延伸到红花点缀的篱栅,沾落泥尘和杂叶,光线黯淡,满目凄凉,一阵阵阴恐的幽风徘徊奔袭,带着隐吼灌进会馆。
朱塞佩·加卢卡正与水痕守在会馆大厅,两人密切注意着风向的变化,沉着稳重的加卢卡此时坐立不安,嗅着空气中浸含血腥的杀戮味道,如同尝舐女王的鲜血那般痛不欲生。水痕默然细微品茶,忽然瞠眼顿杯,拔站而起,加卢卡瞬即手握宝刀,被水痕疾快拦挡,只见天色骤暗,门外浑然传来魔鬼般沉闷的兽吟,蚩溟来了!
风嘶雨啸,四团漆黑的旋光冲进会馆,以雷霆万钧之势显身降临。为身披黑龙袍、面目阴沉的是号称阎罗王的地狱恶魔的化身——蚩溟,另有三个人物跟随其左右。
暗之天,二十王将排名第三,实力群,相貌非凡,阴险毒辣,是个专门钻入人心腐蚀灵魂的影子男。
宝马,二十王将排名第四,性格冷热无常,睿智而危险的男子,蚩溟身边的一等谋士。
萧恩·瑞杰,二十王将排名第五,对蚩溟言听计从,冷僻古怪,凶狠残暴的猛男。
来者冷目炯炯,威厉逼人。馆外脚步阵阵,ace和雨季两人也随后赶到恭迎蚩溟:
“蚩溟大人!属下已遵照您的意思送女王归西了——”
ace是蚩溟手中的王牌,更是亲信,能够领会阎罗王旨意并具深谋远虑资质的惟有ace而已,他在地狱恶魔的身边如鱼得水、耀武扬威,甚至敢跟实力远强过他的暗之天等人平起平坐。而雨季只不过算是个跟在ace身边的三流王将,话也不敢说,更不敢直视蚩溟的眼神,可她仰仗着自己是女王的亲妹妹,心里早就暗暗有所盘算。
蚩溟显然对ace感到满意,但他冷怖的面目是不会有任何赞赏或是愤怒的反应的,一对幽暗冷聚的目光沉静指向加卢卡身旁的水痕,这是他进入会馆以来的几乎所有的注意力。
水痕默视伫立,依然如同绅士保持着一副平静安详姿态,大概蚩溟正在打量着他那墨守成规的穿着打扮,还有并不足以争强好胜的尊容与心境,水痕的确从容如静水,或者说他并不打算表露些什么。然而,从蚩溟身上所散出来的可以威慑一切的恶魔之力已然令加卢卡深刻领悟到女王之死的本源,ace所指的“王将不受约束”根本只是笑谈,加卢卡被一个恐怖的阴谋愚弄了,或许女王早就猜到了这一点。
“水痕,你不说话难道就可以了么,你应该知道,蚩溟大人这一次亲自驾临,就是专程来召见你的。”
宝马迎合蚩溟的神态了话,他言行悠然,声色轻柔而有神韵,这和水痕有些相像,其实早年他们两个就有浅交,正是宝马多次规劝水痕皈依蚩溟,即便水痕到处隐居,蚩溟终究不肯放手,这回亲自前来,大约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了吧。
“召见我……蚩溟,为何你还不相信,我是不愿争斗的——”
水痕侧低沉,渐显愁绪,他自知逃避不是办法,但这些年他过惯了与世无争的生活,尤其当来到这座公园的时候,他才真正体味到了自然的价值与生存的意义,人只不过是沉浸在宁静大海之中的一滴被感化了的水,大海的无穷奥义与力量教会他成为一个人而不是一头兽,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给予蚩溟的了,对蚩溟而言应该只是一滴凡水的价值而已。
“别不识抬举,蚩溟大人已经给足了面子,你想抗命吗!”
蛮横的萧恩·瑞杰怒目而视,他跟别人不同,行事粗放,遇到一点动静便下手狠重,通常先斩后奏,曾为蚩溟立过不少奇功。蚩溟不动声色,他一向放纵亲信的行为,时至今日,他似乎也认为对水痕施压过轻了。然而水痕并未就此感到威胁,他只是像平常一样浮出笑貌,面对萧恩·瑞杰的凶煞眼神,他淡然道:“那么,打算杀我吗。”
“即使蚩溟大人不动手,你认为我们几个还不能取你性命吗,水痕。”
暗之天俊秀的面容闪烁着两颗黑蓝的眼球,他的神形飘忽不定,诡异而充满魔幻之力,据说暗之天从不摄取卑微者的灵魂,一旦被他选中的猎物将会饱受高度的意识摧残从而身心被彻底毁灭。
“不,你们可以试试。”
水痕特有的传神微笑使暗之天、宝马与萧恩·瑞杰无不愕然,他们虽然心里不屑一顾,仍旧显出些许敬畏。水痕的回答令蚩溟产生了慎重的疑虑,事隔多年,水痕一点也没变,在他看似简略的笑容中依旧深藏着蚩溟所觊觎的东西,这也让蚩溟感到了热度不减的意趣,不虚此行。
加卢卡却深知水痕难逃厄运,迫于压力和责任,他握刀呵斥:“这里是女王的会馆,不得无礼!”
“加卢卡!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宝马皱眉冷视。
ace轻蔑地笑了,他托起雨季的手:“朱塞佩啊,你不如向她行礼,或许蚩溟大人会饶你一命,总比为那个女人陪葬要强,难道你真的愿意丢弃一世功名追随女王去死吗,加卢卡公爵?”
ace这么一个恶意的调侃举动弄得雨季心花怒放。雨季做惯了黑社会的头领,自然有着称霸的本能,加之自己是王室血脉,虽然从小不服管教,但如今姐姐已经死了,那么她理所当然应该是唯一的王位继承者,此等天经地义的美事如此轻快地就要降临在她头上了。
加卢卡对于ace的嘲弄无所畏惧,他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可他不能容忍ace对女王的污辱,尤其是对女王和他之间神圣感情羁绊的不尊,这不仅是对他深重之爱的践踏,更抹杀了他生的本质与活的信仰,当他用血泪掩埋女王的那一刻就已下定决心舍命完成女王的使命,再用不散的灵魂去永远跟随女王之魂,这个时刻已经到了,既然无法与蚩溟的力量抗衡,那就断然予以血之躯,以死谢幕吧!
“谁说女王死了——”
一片雪白光雾在会馆厅堂的中央突然显降,雾中传出苍老而高亢的声音,各个王将立时防御,瞬时积聚彼此的攻击能量,转眼间,雾清光散,随着幽沉铃响,素衣、白须、银杖飘降浮显,智晶老人现身了。
暗之天等人掩目回撤,蚩溟挥展黑龙袍,黯然沉笑。
公园浮荡着硝烟弥漫的战场的嘶吼与逐戮,伴随机器隆隆之声与刀剑拼杀之声隐隐传来,那是粘粘剧院正在放映的《绝世逃亡》惊世骇俗的残杀场面。
“听到了吗,越来越近了,那些亲熟的声音——”
智晶老人捶杖缓言,银铃旋舞,反衬出会馆的顿然宁静,他面容慈祥、神情安乐,捋着银白拂须注目每个人,素净新鲜之气在他周身飘然萦绕,好一个辅佐女王、鞠躬尽瘁的老人家,只听蚩溟冷言道:“智晶,你来的正好。”
智晶老人拂须点,语意沉缓而显得迟钝:“蚩溟,你身为二十王将之,总该尊称我一声老师吧。”
蚩溟恶笑,突然形影前移,声音沉厚凶猛:“回答我!为什么王位不是我的,而是给了那个小丫头!”
暗之天等人随即跟上,另一边,加卢卡已出刀,而水痕出于关切不得不考虑到老师的安危,一时间,剑拔弩张,情势危急,蚩溟所追要的答案即将打开地狱大门,箭在弦上,只等智晶老人那早已激怒蚩溟的重复回答。
“这需要你自己来证明……”智晶老人安然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