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一片,只有门上那两盏红灯笼,照映出那些人的身影,乍一看,怪吓人的…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不知谁说了一句,院里那些人便飞快冲出来,将翠云那边的马车团团围住,里正坐在车沿上,被人虚扶了下来,看着乱糟糟的村民,他扯着嗓子让他们保持安静,不要吓到贵人
后面被忽略的马车中,江知暖看向萧瑾怀:“我们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
萧瑾怀失笑:“累么?若是累了,就让他们散了便是…”
江知暖想了一会,还是说道:“我替他们看看吧,正好知道自己现在学的如何。”
看她已有决定,萧瑾怀点头答应:“嗯,那我在旁边陪你。”
江知暖朝他感激一笑,心想,有他在身边,应该不会出什么状况才是,她帮着周息将萧瑾怀扶了下来,又朝人群走去,
见大家将里正和翠云他们围得水泄不通挤都挤不进去,江知暖回头朝着萧瑾怀说道:“好热闹啊…”
话才说完,她唰一下就让人挤到一旁,幸好跟在身后萧瑾怀眼疾手快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不然这黑灯瞎火的,怕是要摔了。
乡亲们将里正几人团团围住:“里正,几位贵人,我们从你们走后等到现在,还怕你们不回来了呢?”
里正年纪大了,被他们东一句西一句吵的头疼,人群中稍有几个机灵的,一个负责扶着里正,几个热情地将翠兰他们迎了进去,甚至还贴心的带上阿福他们
江知暖和萧瑾怀三人就这么让人落在院外,她一脸茫然地看着萧瑾怀,随后两人都笑了出来
屋内响起里正的声音:“哎呀,错了错了,那姑娘和公子还在外面呢!”
听到声音的周息深觉好笑:“主子,我还从未碰过这等场面呢!”
说罢,刚刚那些人在里正的带领下重新出了院子,将萧瑾怀他们迎了回去
最后在里正夫妇和萧瑾怀的安排下,江知暖开始了她第一次看诊,屋内一张八仙桌,几盏油灯,就拼凑成江知暖用来看诊和写方的看诊台
院外的人很多,熙熙攘攘,像是所有人都来了,就是那些没病的,听说京里来的医女,也赶过来请她号一下平安脉,本来以为乡下粗野之人会比较难以规劝
谁知里正让他们说话小声些,院外立马噤若寒蝉,甚至在里正的指导下规规矩矩排起长龙,
夜里蚊虫多,几个热心的还从家里拿来了艾条,邻里间你一言我一语,真正红眼的,却没有生过,倒是安和得让人觉得舒服
江知暖原本还局促不安,她怕自己学艺不精,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招人怨怼,所以她这次说明了,自己是免费看诊,可这些忐忑现在,都被黄灯下那一张张朴实无华的脸安抚
京城那些豪门权贵,身披华衣,满身珠翠,在面对上位者时,他们行为举止恪守礼节,处处彰显自己的大家风范
可在背地里,面对低于他们的底层的人民,骨子里的傲慢,眼睛的轻视与鄙夷,外身这些金丝玉帛都难以掩盖
而面前这些人,粗布裹身,皮肤黝黑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朝她们行了一个不标准的礼,江知暖却在他们眼里看到尊重…
原本的不安在他们的和善笑容下渐渐沉淀下来,她调整好心态,细心看诊,耐心询问,
仔细辨别他们的病症,并给他们写下对应的诊方,
萧瑾怀则在一旁,充当起了研墨的侍童,在江知暖需要时,默默为她递上一盏茶水
她在开药方时会写上两份,并属上详细日期,再将两张药方并齐,让看诊的人在间隙细上印上指纹,这样两张分开时,上面的指纹印也跟着一分为二,她一份,患者一份…
萧瑾怀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也配合着帮她在后面的纸上都写日期,好让她用时,能再方便一些
两人的默契惹人侧目,心里又忍不住对他们郎才女貌多加赞叹,却不忍用世俗的观念去评判他们相处会不会出礼法…
等看诊的人完成大半,江知暖不由奇怪:怎么来的都是老人,男子,妇孺居多,姑娘倒是没几个,她扭头小声问旁边的翠云,
这才知道,不管在哪里,这个社会对女子的束缚都没有停止,那些女孩子,
除了头疼脑热,其余较为隐私的都是羞于启齿的,根本不敢找大夫看,一般都是由家里母亲胡乱抓些药,或者弄一些土方子糊弄过去…
江知暖十分鄙夷这种恶俗观念,可在这个时代,她自己都差点被禁锢在这牢笼中,何况那些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出生的女性?
她想了想,还是让翠云跟里正夫人说下,若是村里有姑娘需要看诊的,可以去旁边的屋子等候,她将这里的人看完就会让他们回去,到时可给姑娘们仔细瞧瞧…
里正夫人听完,直赞江知暖医者仁心,忙去将她的话传给几个妇人,
让她们代为转达,等到看诊的人将近尾声,江知暖觉得手都不是自己的了,她转了转手腕,就看着门口由人搀扶进来一位老者,
他身穿深蓝色杭绸直裰,两鬓白,拄着拐杖由一个模样俊秀的少年扶着进来,身边的人见他,忙纷纷给他让位,并恭敬的叫他一声张叔公,就是翠云也跟着起身,尊称他一声,张叔公看着翠云,想了一会都没想出来她是谁,直好做罢
“额…谁是京城来的大夫啊?”张叔公沙哑着声音问道
江知暖一僵,打量了一眼张叔公后缓缓起身,朝着他行了一个礼:“您好,我就是。”
他旁边的少年看向江知暖时,眼里闪过一抹惊艳,而后眼神也控制不住她身上瞟,
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少年这才注意到她旁边还坐着一位身份尊贵的男子,
萧瑾怀眼神冷厉,吓得少年收回想要探究之意,匆匆低下头,他神色漠然,一股酸意在心间腹诽:坐在这里这么久了,其他人见他在这都不敢生出什么心思,唯有这个少年,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见少年不再抬头,他这才收回目光埋头继续写字
似乎觉得不够,又在江知暖坐下时将自己的茶盏放到她身前,
区指轻叩桌面,成功吸引住她的视线后,他眉眼才恢复暖意,轻声道:“喝些水吧…”
竟是这么着急宣布主权,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