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阿丰交出了近六成的生命力吗?”
“虽说有这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在那么多个世界里,源稚紫曾有无数次死在了那。这么看吧,将一个世界生的事情放在一条河里,那么无数个世界,就是无数条河,倘若那个「洞」刚好存在于那些河必经之路,这么一看,是不是就很合理了?”我比划着,“然后,从这个洞里,又分出了许多条不同模样的河,它们有自己的轨迹,一直流淌。有些在半路干涸,有些则一路流向了神之地。”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
“是啊,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我放下了比划着的手,“为什么偏偏「自我」也是她呢……她在这具身体占据只有三成,从前更少——也是因为她变多了,所以我才会出现。”
“你还是想回去神之地吗?”
“想啊。毕竟所有世界的记忆流向,都是神之地那棵树。那棵树连接了所有世界,就像那个洞一样。只不过,那个洞没有能产生新世界抽枝的能力,但我更好奇,出云国的那棵神树,也就是孕育这具身体,将初代的愤怒和恨意埋进这具身体的树哪里去了。”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因为实在找不到能说的对象了。你毕竟还是祂们选中的存在——”
“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阿夕,你虽然是被祂们选中的存在,但你并不是祂们,你现在只是这个世界的一只妖怪。在你了解的基础上,你应该知道,我曾从神之地那棵树那里知道了旧世界,和所有世界生的事——当然除了「我」的未来走向,那是无法被知晓,无法被祂们得知的存在。”
“难道我也被记录在那些「故事」里了吗?”
“是,又不是,一开始你并不存在哦。”
“因为源稚紫吧?就像一个锚一样,她将我的存在一点点地记录在这个世界里,所以你才能「看到」。”他明白过来,松缓语气,却仍然只是面无表情,“那你还担心什么?我只能见证在这里生的事,又没办法跟着你去任何地方。”
“嘁……当然是因为我当时大言不惭说不插手,结果还是不得不参与进去。”我皱了眉,一脸不情愿,“我也想不到阿夕你的来头这么大啊,如果知道是这样,我说不定会早点对你说出出云国的事。”
他微微睁大了眼,却没说出什么。
我张开手:“这具身体各个方面其实都挺舒服的,我也并没有什么不满意,毕竟我还是我,只不过我不一直是我。你也知道,我对人类,对这个世界永远都是矛盾的。我不喜欢人类,因为他们的背叛战争,可我又舍不得去破坏,因为他们信任又团结。这就是阿丰的「自我」「人性」。”
“确实。可你也长大了,好像……不再一直执着于一件事了。”
我放下了手:“哥哥吗……毕竟我既想为他报仇,又想顺从「自我」的真实想法。”
“因为是被平安京的所有记忆编织出的「源稚紫」吗?”阿夕轻声问。
“是啊。毕竟我这个意外在这里诞生,被他们编织。”
“那之后呢?”
“这个不能说啦,这是我的秘密啦。况且,你只是见证,所以无论我的未来究竟如何,你都会记录吧?就像那些河流记录着你一样。”
“……”
“好了。”我大步走向他,踮起脚伸手拍向他的脸,将他的脸挤作一团,“无论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这都是我的选择。所以,完全没有什么后悔的遗憾。你也会替我高兴吧?阿夕?因为我找到了我想要做的事,哥哥那个时候和我说的话,现在我终于能自内心去做了。”
“是吗?”
“你也要找到你想要做的事。”我松开了手,退了一步,“那,再会了。”
-
漫长、漫长的时间……
出云国消失……
高天原却还存在……
在出云国的时候,我从不觉得时间有这样漫长。如果「神」在,我也不会……
可是「神」不在了。
「神」被人类杀死了。
「神」被人类杀死了。
「神」被人类杀死了。
可祂那么喜欢人类。
有什么在体内燃烧着,灼痛着,可「神」的身体已经不见了,祂留下来的出云国也不见了。
我失去依凭,毕竟我这无尽的时间里,都是在「神」的身体上度过。将根扎在祂的身上,度过无知的时间,一点点明白人类说的一切,在祂离开的亿万年的时光里生长,孕育出云国旧神和庇佑人类。
可无论怎么努力,「神」再也不会回来了。
出云国旧神无论怎么像「神」,始终都有一抹逃不过的红色。
我是那样不甘心。
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接受了祂的死亡。
我也不明白,「神」是那么强大,为什么会被人类的毒酒杀死。可一切的疑问,所有的所有都随那天出云国消失而消失。
我又感知到了那棵树,它又在呼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