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璋院的这温柔微笑中,掺着几分无奈。
“每次我一和大老大人展开会面,您都会紧张兮兮地过来问我您是不是又和井伊吵架了。”
德川家茂干笑了几声。
“母亲大人,您和井伊对我不,是对幕府、对这个国家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人物。”
德川家茂在念叨“幕府”和“国家”这两个字眼时,特地加重了语调。
“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在那频繁地产生争吵”
看着把脑袋垂低、脸上露出些许担忧之色的德川家茂,天璋院无奈一笑。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习惯性地想要去捋德川家茂的头。
但在抬起她那素白的手掌后,她忽然现自己的这个义子,竟然已在不知不觉间,长得和她一样高了。
明明2年前,德川家茂刚来到江户、继任为新将军时,这位少年郎的身高还只到她的胸口。
“将军大人,别太多心了。”天璋院以轻柔的动作捋顺了德川家茂鬓角的一缕丝,“我与大老大人只是政见稍有点不合而已。”
“抛去政见上的相左,大老大人他一直是我很敬佩的男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也不得不认同这个国家目前还不能没有大老大人。”
“大老大人的威严与执政手腕,让这个国家大量的野心家不敢冒头,保持住了国家的稳定。”
“我一直认同着他对幕府的忠诚,以及他那份愿意为幕府的未来倾尽所有的决心。”
“所以将军大人,放心吧。”
天璋院缓缓放下帮德川家茂捋头的手,嘴角勾起充满柔意的弧度。
“您所担心的我与大老大人反目成仇、与他大打出手的画面,是永远不会出现的。”
听见天璋院这么说,德川家茂脸上的担忧之色缓缓消退,取担忧之色而代之的,是心情放松下来的雀跃微笑。
然而他的这抹微笑刚浮现就僵住了。
“母亲大人,谈起井伊我有则坏消息要向您汇报”
德川家茂看了看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外人在场后,他压低嗓音,快声向天璋院说道:
“就在刚才,我们加派到水户藩那儿的新探子们传来报告了。”
“还是没有搜集到关于那批潜入到江户、意图行刺井伊的水户藩藩士们的情报。”
天璋院的秀气柳眉顿时蹙紧
他们二人一个是江户幕府现任的征夷大将军,另一个则是现任的大御台所,在一个多月前,他们自然是都有像井伊直弼那样,在第一时间从潜伏在水户藩的探子们那儿收听到那则绝密情报:将有一批水户藩的藩士潜入进江户,对井伊直弼执行天诛。
因为这则情报的影响力实在太大,若是泄露了出去,只怕是会造成相当大的恐慌,所以直到现在,全幕府上下也只有德川家茂、天璋院、井伊直弼等寥寥数人知道此事。
“保密工作竟做得如此之好吗”天璋院半阖上双目,“这批意图刺杀大老大人的水户藩藩士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狡猾啊”
天璋院交叠放置在身前的双掌缓缓攥紧。
“母亲大人。”德川家茂在迟疑片刻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长出了一口气,“就如您刚才所说的,这个国家现在还不能没了井伊。”
“而且单论个人感情,我绝不想让井伊遭人杀害。”
“所以,我现在有个计划。母亲大人您愿意一听我的计划吗?”
天璋院怔了怔:“将军大人,请说。”
江户城,井伊直弼的办公间
井伊直弼盘膝坐在一张堆有不少文书的桌案后方,专注地扫看着手里的一封文书。
在井伊直弼正全神贯注地处理国政,没有注意到身侧的脚步声时
“井伊哟。”
井伊直弼的神情猛地一怔,随后连忙将视线从手里的文书上抬起。
“将军大人?!”井伊直弼连忙放下手里的文书,然后将身子一转,向正含笑朝他走来的德川家茂俯下身,“您怎么来这儿了?”
摆摆手,示意井伊直弼快把头抬起后,已走到井伊直弼跟前的德川家茂缓缓蹲下身。
“井伊,我有事要跟你说。”
德川家茂将他们加派到水户藩的探子们没有半点收获、至今仍未探听到那批意图行刺井伊直弼的水户藩藩士们的详细情报的这一事,快声告知给井伊直弼。
在听完德川家茂所说的这所谓的坏消息后,井伊直弼反应相当地淡然。
“将军大人。”在沉默片刻后,井伊直弼将他的脑袋朝着德川家茂再次叩下,“实在是万分抱歉臣的这些琐碎杂事,竟让您忧心了。”
“哪儿的话。”德川家茂莞尔,“不仅臣子要为君主分忧,君主也要多为臣子着想啊。”
市井之间,常有人在那言之凿凿地大放厥词井伊直弼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大权臣!他现在以“将军年幼”为由把持着幕政,等日后将军长大了,井伊直弼势必会继续紧抓着权力不放,不肯还政给德川家茂。
若是让某些和德川家茂和井伊直弼接触较多的人听到这些传闻,他们定会嗤之以鼻。
对这二位的关系稍有了解的人都十分地清楚曾一起在那场“一桥南纪之争”中共进退的德川家茂和井伊直弼的关系,要远比市井内某些人所认为的要亲密地多得多。
“我们已经加大了情报的刺探力度,却仍旧没有探听清楚那批意图行刺您的水户藩藩士的情报。”
“这批刺客远比我们所设想的要狡猾。”